萬曆七年,正月初一。
賀府上下張燈結綵。賀世忠抱著小漢驕,點燃了府門口的一串百響鞭炮。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小漢驕躲在舅舅懷裡,捂著一雙小耳朵,好奇的看著鞭炮在爆裂聲中,變成一片片紅紙。
賀六坐在大廳裡,嘆了口氣:“一年又一年。唉,又老了一歲。”
香香拿起一塊糖,塞進賀六嘴裡:“爹,大過年的,您老別唉聲嘆氣的。怎麼樣,這是京城坊春齋的蜜桔糖,甜吧。”
賀六點點頭:“嗯,挺甜。你回遼東的時候,多買些,孝敬給你公公。”
這時候,兩個邊鎮軍士打扮的人,趕著一輛馬車,來到了賀府門口。
賀世忠問:“你們二位是?”
年長些的軍士拱手道:“啊呀,這是賀少爺吧!我叫曹山,是大同衛的副千戶。這是我兒子,曹文詔,現為大同衛總兵帳下親兵。”
要說曹山父子,還是賀六的救命恩人呢!八年前,賀六受先皇隆慶帝之命,南下廣西尋找滋補聖物猩猩血。途中他在江西龍虎山遇襲。若不是獵戶曹二狗父子出手相救,賀六早就沒命了!
後來賀六給曹二狗改名為曹山,曹小狗改名為曹文詔。恰逢傅寒凌出任大同副總兵。賀六就讓傅寒凌帶他們去大同從了軍。
賀世忠驚喜萬分:“我聽我爹說過你們當年的事兒,你們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啊!快快快,裡面請!”
賀世忠領著曹山,曹文詔進到大廳內。
賀六一眼認出了這對父子:“啊呀!兩位恩人,你們怎麼來了。快請坐!笑嫣,趕緊給客人上茶!”
曹山笑著說道:“六爺,我們傅大帥進京述職,再有三天就能到京。他帶著親兵儀仗,走的慢。特命我們父子二人先進京,趕在正月初一,給六爺送些年貨!”
如今的傅寒凌,已經是領前軍都督同知銜的大同衛總兵官,正兒八經的九邊出鎮大帥。
賀六看了看曹山身上的服色,問道:“怎麼,八年不見,混上副千戶了?”
曹山謙遜的說道:“全靠傅大帥提拔。”
賀六又指了指曹文詔:“如果我沒記錯,他今年才十四吧?怎麼也當了兵?”
曹山道:“我尋思,當兵是個正經的營生。與其讓他在家裡吃閒飯,不如從了軍,領一份軍餉。傅大帥看他年紀小,照顧他,讓他在總兵帳前作親兵。”
賀六將一個盛滿瓜子兒、長生果的大瓷盤,放在了曹文詔面前:“來,孩子,吃吧。”
轉頭,賀六對曹山說:“你也是夠狠心的。要是我,就讓文詔去私塾讀書。將來考個功名。當兵雖是為國效力,可頭上始終頂著個‘丘八’的名聲。不好聽啊。”
曹山道:“我家這小狗兒啊,自小就不愛讀書。就愛舞槍弄棒的。我也看明白了,一個人一個命。他生下來就是當丘八的命。人怎麼能跟命爭呢?”
若干年後,明末第一良將曹文詔腰配天子劍,節制五省三十萬大軍的時候,他不禁為父親曹山當年的決定感到慶幸。
賀六問:“你們傅大帥最近怎麼樣?娶妻了麼?”
曹山搖頭:“我們傅大帥是個怪人。他現在是威名顯赫的大同鎮帥。多少人排著隊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他愣是誰也看不上。”
賀六嘆了口氣:“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啊。”
傅寒凌是個痴情漢子。他一生只愛李雪衣一個女人。李雪衣投河自盡後,他傷心欲絕,決定終身不娶。如今傅寒凌已是四十歲的人,依舊是形單影隻。大同軍中甚至有傳言,說傅大帥不喜歡女人,有龍陽之癖。
這時候,賀六的小妾何芳晴進到了大廳之內。
何芳晴自嫁入賀家,就被安排住進了荒涼的西跨院兒。她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門心思琢磨怎麼刺殺賀六,報殺父之仇。不過,白笑嫣安排趙飛虎手下的一個女殺手,天天貼身看著她。她沒有任何機會向賀六下手。
賀六問:“你怎麼到大廳來了?”
何芳晴輕浮的說道:“怎麼,難道我不是賀家的人?正月初一,難道我不該來大廳給老爺拜年?”
賀六冷冷的說道:“那你趕緊拜年,拜完了年,就回西跨院兒待著。”
何芳晴陰陽怪氣兒的對賀六說道:“嗯,那奴婢就祝老爺年年有今日。歲歲賽今朝!”
說完,何芳晴轉身離開了大廳。
曹山問:“六爺,剛才那位,是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