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儀話說完,隆慶帝剛要吩咐他兩句,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隆慶帝好女色,日日進服壯身藥。如今他的身子骨,真好比是十月的黃葉。天崩地裂,橫豎也就是一兩年間的事兒。
隆慶帝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才急著冊立皇長子朱翊鈞為太子。
馮保連忙給隆慶帝遞上一方手巾板。隆慶帝擦了擦嘴,道:“高儀,冊封大典的事,朕就全權交由你去辦。”
高儀道:“臣遵旨!”
張居正聞言心中狂喜!雖說皇上如今有兩個兒子,皇長子朱翊鈞,二皇子朱翊鏐。可兩位皇子,生母都是李貴妃。皇長子繼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皇位的事關乎國本,幾乎二字還是不夠妥當。
大明可不止皇長子才能繼位。先皇嘉靖帝,就是以藩王世子的身份繼位的。張居正害怕,高拱、孟衝、朱希孝他們,會在皇位繼承的事上動手腳。
皇長子被冊立為太子,情勢就大不一樣了!太子是一國儲君。只要朱翊鈞做了太子,高拱他們就算有那個賊心,也很難動什麼手腳。
其實,在這件事上,張居正把高拱想得太壞了。
高拱雖然守舊,貪權,骨子裡卻保持著忠君愛國的儒家正統思想。他從未有過干預皇位繼承的心。
隆慶帝又道:“朱希孝。冊封大典當天的安全,就交由你們錦衣衛負責。好了,高拱、張居正、高儀,你們先退下。馮保,你也出去。朱希孝,你留一下。”
永壽宮大殿之中,只剩下隆慶帝和朱希孝。
隆慶帝問:“賀六最近怎麼樣了?”
朱希孝道:“賀六天天泡茶館、鬥蛐蛐、遛鳥。很是逍遙自在。”
隆慶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好容易止住了咳,他道:“逍遙自在些好啊!朕現在,倒是羨慕起他來了!記住,盯緊他。”
入夜,馮保問:“皇上,今晚還在永壽宮大殿用膳麼?”
隆慶帝搖搖頭:“算了。去坤寧宮用膳吧。”
隆慶帝來到了坤寧宮。吃完了飯,他屏退了一眾宮女太監,獨把李貴妃留在身邊。
隆慶帝動情的拉住了李貴妃的手:“愛妃,你伺候朕多少年了?”
李貴妃想了想,答道:“算上臣妾在裕王府做侍女的那兩年,整整十二年了。”
隆慶帝道:“真快啊,十二年彈指一揮間。現在咱們的鈞兒已經九歲了,過兩日,他會成為大明的太子。朕百年之後,他會成為大明的皇帝!”
李貴妃連忙道:“皇上,您龍體安康,能活一萬年呢!這時候提什麼百年之後的事兒?”
隆慶帝苦笑一聲:“朕又不是先皇,迷信什麼長生之術。自盤古開天地,哪有過活一萬年的天子?別說一萬年了,能活八十年的天子,都是鳳毛麟角。唉,朕這個身子骨,朕自己有數。若鈞兒登基,你就是太后。有件事,朕要叮囑你。”
李貴妃問道:“什麼事,皇上請說。臣妾洗耳恭聽。”
隆慶帝道:“賀六這個人,是大明朝的一柄匕首。這柄匕首雖然鋒利,要用的時候可削金斷玉。你卻要記住,用完後,一定要將他藏進靴子裡!”
隆慶帝說的話雲山霧罩,聰慧的李貴妃卻明白他的意思。
隆慶帝又道:“愛妃,我問你,你覺得朝廷之中,誰的野心最大?”
李貴妃愣住了,思索良久,她才答道:“臣妾是后妃,大明祖制,后妃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妄言朝臣的是非。”
隆慶帝笑道:“你這兩年別的沒學會,唯獨學會了裝糊塗。朕知道,你心中一定覺得,高拱的野心最大。他排擠走李春芳、陳以勤、殷士儋、郭樸、趙貞吉,獨攬內閣大權。這些事兒,朕心中都有數。朕卻要告訴你,野心最大的,不是高拱,而是張居正!”
不得不說,隆慶帝雖然有好女色的小毛病。可他骨子裡,是個有見識的君主。
隆慶帝握住李貴妃的手,凝視著她的眼,鄭重其事的說道:“高拱只是貪內閣首輔的權力。可他時刻記著,他的相權,是我朱明皇族給的!張居正其人,不僅覬覦相權,還有讓相權凌駕於皇權之上的野心!”
李貴妃假裝驚訝:“哦?真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
隆慶帝道:“洪武爺當初為什麼要殺胡惟庸,罷丞相之職?就是怕相權凌駕於皇權之上!”
李貴妃試探著問道:“皇上,既如此,您為何不罷了張居正的官,送他回鄉養老?”
隆慶帝嘆了聲:“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