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說完,腦門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滴到了永壽宮的石板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在皇上的天威面前說出了真相!
嘉靖帝笑著看了一眼賀六:“這僅僅是吐出髒銀的官員名單。你還漏了兩個捲入私鹽案中的人吧?一個是浙直總督胡宗憲,另一個是錦衣衛千戶金萬貫!”
賀六心中愕然:皇上如何得知金萬貫和胡宗憲亦捲入了私鹽案?難道是他。。。。。
嘉靖帝嘆了一聲:“不要奇怪,賀六。朕肩上擔著九州萬方。國事、家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這些名字,朕也是昨日才知曉的。你別忘了,朕手裡不止有一個錦衣衛!今天你對朕說了實話,朕不會追究你。呵,剛才你若是還一口咬定什麼‘確實不知’,說不準朕會追究你的欺君之罪!”
賀六彷彿是死裡逃生。剛才情不自禁脫口而出的五個人的官職、名字,竟然救了自己的命。
嘉靖帝走回青紗帳內,繼續說道:“朕說了,這裡只有天、地、朕和你。今天咱們君臣這番談話,天知地知你知朕知。私鹽案的真相,你不得再告訴任何一個人!此番你沒有查清私鹽案,朕是一定要懲處你的。這是做給朝廷裡的那些人看的!”
賀六道:“臣確實有罪。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臣願意接受皇上的懲罰。”
嘉靖帝扭頭,對殿外喊道:“呂芳!”
“奴婢在!”呂芳走進大殿內。
“擬旨,錦衣衛北鎮撫司查檢百戶賀六,疏於職守,外任欽差,飛揚跋扈。念其為朝廷效力二十年,功勞甚高。著罰俸一年,仍留原職戴罪立功。”嘉靖帝道。
賀六叩首道:“臣萬死。”
嘉靖帝對呂芳道:“你去司禮監擬旨吧。”
呂芳叩首出了大殿。
嘉靖帝又命道:“賀六,上前來!”
賀六跪著移到青紗帷帳前。
嘉靖帝將青紗帷帳拉開一條縫,遞出一道護身符。
“這是朕向三清上仙求的平安符。賞你了罷!”嘉靖帝道。
賀六一陣心驚——這道平安符就等於是當初洪武朝的免死鐵卷啊!
朝廷的官員們都知道,嘉靖帝崇通道教。三清上仙的平安符,嘉靖帝只賜給過四個人。一個是內閣首輔嚴嵩;一個是裕王的老師,次輔徐階;一個是為嘉靖帝誕下唯一皇孫的裕王側妃李氏;一個是抗倭名將戚繼光!
賀六雙手顫抖著接過平安符。
“臣謝恩!”
嘉靖帝又說了一句:“朝廷若是多一些胡宗憲、趙貞吉、戚繼光、俞大猷還有你賀六這樣的人。那朕何愁天下不能太平?”
嘉靖帝朝殿外喊:“陸炳上殿!”
陸炳進到大殿內。
嘉靖帝道:“胡宗憲在東南嘔心瀝血、宵衣旰食。對於這樣的忠臣,朕要好好的奉賞。他有三個兒子是吧?”
陸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監察百官是他的本職。他自然對胡宗憲的家世瞭如指掌:“啟稟皇上。胡宗憲有三子。長子胡桂奇,在戚繼光軍中效力;次子胡松奇,在績溪老家守業;三子胡柏奇,在績溪老家讀書。”
嘉靖帝道:“胡宗憲長子胡桂奇,賞南京錦衣衛千戶銜;次子胡松奇,賞南京錦衣衛副千戶銜;三子胡柏奇,賜入學國子監。”
南京錦衣衛的職銜跟北京錦衣衛的天差地別。北京錦衣衛權勢熏天,南京錦衣衛的職銜則多為皇上賞賜給有功之臣的子嗣,有名而無權。
“臣遵旨!”
嘉靖帝話鋒一轉,對陸炳說:“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也要好好管管手下的人!他們身上哪個不是花團錦簇?花團之中生了雜草,你這個做指揮使的自然要除一除草!”
陸炳瞥了一眼賀六手中的那道平安符。他心中有數:皇上所指的雜草應不是賀六,而是金萬貫和南京錦衣衛的呂達。
“臣遵旨!”陸炳道。
“好了,都下去吧。”嘉靖帝命道。
陸炳和賀六退出永壽宮。
陸炳長舒一口氣,悄聲對賀六說:“老六,皇上對你還是看中的。你此番處置江南私鹽案的做法,看來皇上私下裡也是贊同的。”
賀六沉默不言。江南私鹽案的事,自此之後他不會再跟任何人提及一個字!
幾天後,皇上授意內閣和司禮監,發了幾道官員調任的旨意。
浙江巡撫鄭泌昌,授正奉大夫,升任南京孝陵監修總督監。
南京戶部尚書張晉,授資政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