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端午節。秦淮河上正在賽龍舟。
白笑嫣租了一條船。賀六一家人在船上吃著粽子,觀賞龍舟大會。
香香邊吃粽子,邊道:“爹,胡爺爺。依我看,咱們應該好好謝謝屈原他老人家。”
賀六問:“為什麼?”
香香道:“當初要不是他老人家捨生取義,投了汨羅江死諫楚懷王,如今咱們哪有粽子節可以過啊。”
賀六嘆了口氣:“香香啊,王老翰林給你看的那些書,都讓你蘸著醬吃到肚子裡去了吧?端午節是為了紀念屈原這位視死如歸的大忠臣。在你眼裡竟成了粽子節。你就知道個吃。”
老胡在一旁道:“香香,別聽你爹聒噪。來,嚐嚐這個八角牛肉粽。這粽子裡包的不是甜棗,而是小塊的醬牛肉。”
香香接過肉粽,扒開大嚼起來。
兩歲多的小忠兒如今已經會開口說話。他揮舞著自己的一雙小手:“娘,抱抱。”
白笑嫣連忙抱起自己的心肝寶貝兒。
小忠兒拿小腦袋蹭著白笑嫣的胸脯:“娘,吃奶奶。”
白笑嫣颳了刮小忠兒的鼻子:“都斷奶半年多了。不給你吃奶。來,喝杏仁羊奶粥吧。”
香香朝著小忠兒做了個鬼臉:“都兩歲了,還吃奶呢。羞羞羞。”
賀六對老胡說:“戚繼光前一陣給我來了封信。大吐苦水。”
老胡喝了杯酒,說道:“戚繼光不是從浙江都司任上,調往薊州做出鎮大帥了麼?這兩年,東南的倭寇餘孽讓戚虎殺了個乾乾淨淨。浙江已無戰事。他這員悍將留在浙江,正好比寶劍匣中藏!薊州北臨草原,天地廣闊。與韃靼人的戰事一直不斷。他到薊州去,真可謂是猛虎出於柙,天高任鳥飛!”
賀六搖頭道:“別提了!他進了京城,兵部張居正給他開了調任委札。又讓內閣呈給了司禮監。司禮監將委札壓下,就是不批!戚繼光已在京城裡閒居了七個月!”
老胡想了想,道:“戚繼光是張居正的人。司禮監的呂芳、陳宏一向與張居正不對付。他們自然不想看到戚帥在薊州執掌兵權。要知道,薊州鎮離著京城太近。。。”
賀六道:“可憐戚大帥,這一回真是猛虎困於籠中了!司禮監既不讓他去薊州,也不讓他回浙江。總之,就是不讓戚繼光再掌兵權!唉,呂芳他們就折騰吧。折騰的韃靼兵攻破薊州鎮,再來一回庚戍之變,看他們怎麼辦!”
老胡壓低聲音:“老六。我跟你說件掉腦袋的事。我在太醫院有位老朋友。他告訴我,皇上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天崩地裂,最多也就是一年裡的事兒了!裕王要是繼位,呂芳、陳宏他們能有好果子吃?你說,他們會不會使絆子,下狠手,阻撓裕王繼承大統?咱們大明,可不止是皇子才能繼承皇位的。當今皇上登基前就是興獻王世子。”
賀六道:“難說。橫豎現在咱們在南京,只管吃瓜看戲。”
老胡瞪了賀六一眼:“放屁,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呂芳他們真要是把大明的天翻了,你還想接著做閒雲野鶴?東廠的鬼頭刀正等著你呢!”
一家人正吃著粽子、喝酒閒談,岸上傳來南京錦衣衛千戶趙燦的聲音:“三爺、六爺,京城裡來飛鴿傳書了!”
兩年前,賀六、老胡剛到南京任職時,趙燦屢屢為難他們。被白笑嫣兩封信收拾了一番後,趙燦知道三爺、六爺不是他惹得起的。這兩年,他對二人倒是恭敬有加。
老胡聞言,嘆了一聲:“得。老六,咱們的好日子過到頭了。走吧,去衙門。”
給賀六和老胡飛鴿傳書的,是內閣首輔徐階。
嘉靖帝命令他們二人去江西分宜抓嚴世藩的旨意,是由黃錦攜帶,坐船南下到南京,才會傳旨給賀六、老胡。
徐階怕夜長夢多,假如嚴世藩收到風聲,趕赴流放地雷州。到那時候,可真是雞飛蛋打。所以他用飛鴿將訊息傳給了賀六和老胡,讓他們接信之後,立即去江西。
老胡有些遲疑:“旨意還在京杭運河上飄著呢。咱們沒有旨意,便去江西抓人合適麼?”
賀六道:“沒關係的。南京錦衣衛也是錦衣衛!一樣有巡查不法情事的職責。嚴世藩是流放重犯,他竟然沒去流放地,跑回了老家。這本身就犯了大明律裡的‘逃徙罪’。咱們抓他,名正言順。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備馬,日夜兼程去江西分宜。”
江西分宜縣到南京,有近千里的路程。賀六和老胡領著一百名力士,換人不換馬,日夜兼程,終於在半個月後趕到了分宜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