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耐心聽完把漢那吉的話,沉思良久後開口:“王妃是在玩火。一旦戚大帥率薊鎮精銳深入韃靼腹地,那就等於是一個火星子,扔進了草原裡。很有可能釀成燎原大火!到那時,戰端很可能重開,王妃也控制不了局勢。”
把漢那吉道:“我們汗妃是在賭。如果賭輸了,會賠上韃靼與大明之間,維持了十幾年的和平局面;如果賭贏了,韃靼與大明將繼續修好;可如果不賭,讓兀別哲成為了調兵節符的持節人,那我們的邊界,將血流成河!”
王崇古在一旁道:“難道三娘子就不能給那三個搖擺不定的部落首領多送金銀,用收買的手段誘使這三人支援她繼續做持節人麼?”
把漢那吉搖頭:“我們汗妃已經試過了王尚書說的法子。她給這三人送了大量的金銀、牛羊、奴隸。奈何兀別哲一樣也給三人送了金銀財貨。這三人,依舊舉棋不定。”
張居正若有所思:“尊使請先回四夷館歇息。此事太大,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請容我們商議商議。”
把漢那吉站起身,忽然,他用漢人的禮節,朝著賀六作了揖:“賀大人,十二年前,如果不是你將我送回草原,或許我現在會是一個有家不能回的遊子。請接受我最誠摯的感謝。”
賀六還禮:“當年我只是做了一件分內之事而已。尊使切勿客氣。”
把漢那吉退出了內閣值房。
張居正與王崇古、賀六商議:“你們二位怎麼看這件事?”
王崇古道:“如果事情真是把汗那吉說的那樣,三娘子想跟咱們明軍聯手,做一場戲,唬住韃靼部中的那些主戰派,我想我們應該伸出援手。”
張居正點點頭,而後話鋒一轉:“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三娘子已經改了心意,想跟咱們大明開戰。這是她設下的調虎離山計,意在讓戚繼光將薊鎮精銳全部帶到草原腹地。而韃靼騎兵,正可以趁虛而入,攻破薊鎮。”
賀六道:“應該不會。三娘子已經跟我們大明交好了十多年。怎麼會輕易改變對我們的態度呢?”
王崇古亦道:“六爺說的對。還有一點,薊州鎮兵,現有五萬餘。我們可以讓戚繼光,率領三萬車營兵,進入草原腹地。剩下兩萬人留守薊鎮。還有,我們可以同時調遼東、宣府的部分兵馬,協防薊鎮。這樣一來,即便三娘子有什麼歪心思,也是徒勞。”
張居正思索良久:“戚繼光帶兵進入草原腹地,風險太大!要知道,戚繼光這三個字,頂的上十萬邊鎮大軍!他要是有什麼閃失,將是明軍自庚戌之變以來最大的損失!”
王崇古道:“那就拒絕三娘子?如果拒絕三娘子,坐視那個主戰派兀別哲掌了韃靼兵權,大明九邊必將戰端重開。”
王崇古此言一出,張居正陷入沉默。
賀六道:“其實,剛才把汗那吉打的比方很恰當。這是一場賭局。我們不陪著三娘子一起賭,一定會輸。賭,尚有為大明九邊贏得和平的可能。”
張居正道:“這樣吧,老六,你跟戚繼光私交甚深。你親自跑一趟薊州鎮,詢問一下戚繼光的意見。告訴他,不要逞強。如果沒有把握,就不要深入什麼草原腹地。還有,宣示武力,並不一定要和韃靼騎兵真刀真槍的開兵見仗。可以多帶火器,在草原腹地搞一場演兵!”
賀六點點頭:“好,事不宜遲。我今日就出發,去薊州。”
幾天後,薊州總兵大帳。
戚繼光朝著賀六一拱手:“六爺,又見面了!別來無恙啊。”
賀六道:“我現在能吃能睡,上晌在北鎮撫司校場跟著那些年輕的力士跑十圈都面不改色氣不喘。”
戚繼光道:“怪了,你去年冬來薊州鎮之時,老態盡顯。今日一見,卻是滿面紅光。怎麼彷彿年輕了十歲?”
戚繼光自然不會知道今年春上,賀六在登州的奇遇。
賀六道:“年輕點好啊。戚大帥,客套話就不說了。我這趟來,是奉了張先生的命,有件大事要與你商議。”
賀六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將三娘子的請求,告訴了戚繼光。
戚繼光略一思索,便道:“不就是去草原上亮一下咱們明軍的肌肉麼?此事不難!我帶三萬車營兵,去草原上走一遭就是了。”
車營,是戚繼光所創,專克韃靼騎兵。在戚繼光創造車營戰術之前,明軍步兵與草原騎兵野戰,無一勝績。當年徐達、常遇春北伐;永樂帝御駕親征北伐,都是以明軍騎兵克草原騎兵。可以說,車營戰術,讓步兵這一華夏最古老的兵種,煥發了新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