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跟張居正談完,出得首輔府,走向自己的家。
張居正振聾發聵的話在他的耳邊迴盪:在天下蒼生的福祉面前,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麼呢?
賀六突然感覺,自己跟張居正相比,實在是渺小的很。
不知不覺,他回了家,進得臥房。
白笑嫣正坐在床上呢。
賀六驚訝道:“剛才我出府之前,不是叮囑你和月兒、澤貞連夜出城去遼東麼?你們怎麼還沒走?”
白笑嫣道:“月兒和澤貞已經出城了。我不打算走。”
賀六怒道:“糊塗啊!用不了多少時日,朝廷之中,就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你留在京城幹什麼?陪我一起死麼?”
白笑嫣起身,用堅定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丈夫:“生同床,死同穴。這些年,我陪著你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要是這一回,你邁不過這個坎兒,被人害死了。你死之後,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我還不如在黃泉路上跟你做個伴兒呢。”
賀六摟住了自己的妻子:“唉,都說夫妻只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卻要跟我共渡劫難。有賢妻如你,我這一生足矣。”
慈寧宮。
李太后端坐在鳳椅上。她的面前,跪著一對夫妻:錦衣衛北鎮撫使李黑九、坤寧宮一等宮女樑上紅。
李太后已沒了當年的綽約風姿,魚尾紋已經悄悄爬上了她的眼角。她問:“你們倆夫妻真的要走麼?”
李黑九拱手道:“稟太后。臣已經是快到耳順之年的人了。實在沒有能力辦好朝廷的差事。葉落歸根,臣最近天天晚上夢見順德府老家的山崗,山崗上的那些野花兒。還請太后開恩,允許我們回老家,度過風燭殘年。”
李太后道:“罷了。你們夫妻為哀家效力了近二十年。哀家也不能強留你們。哀家已經命馮保,給你們準備了三千兩銀子。足夠你們養老了。”
李黑九和樑上紅齊齊叩首:“臣(奴婢)謝太后恩賞!”
李太后開口問道:“李黑九,你覺得你走之後,誰可以繼任北鎮撫使一職?”
李黑九不假思索的答道:“臣以為,錦衣衛千戶賀世忠可繼任北鎮撫使。”
李太后有些遲疑:“賀世忠?賀六的兒子?”
李黑九道:“稟太后,在臣看來,賀世忠不是誰的兒子,而是皇上、太后的臣子。”
李太后思忖片刻後,說道:“嗯,賀世忠是張先生的學生,皇上年幼時的伴讀郎,還是司禮監掌印馮保的侄子。他的身份,的確配得上北鎮撫使的位子。不過,他似乎太年輕了些。”
樑上紅幫著自己的丈夫勸諫李太后:“稟太后,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賀世忠少年老成。且他是一等一的大忠臣。兩年前,為刺探倭情,他以無比的勇氣深入虎穴,丟了一條胳膊。為了社稷安危,他能夠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這樣的人完全能夠充任北鎮撫使一職。”
樑上紅做了李太后近二十年的貼身侍女。她說的話,在李太后心中很有分量。
李太后道:“恩,你說的有理。馮保。”
馮保走進大殿:“太后,奴婢在。”
李太后道:“你明日跟內閣還有皇上打聲招呼,讓皇上下道旨,升賀世忠為北鎮撫使。”
馮保心中一喜。賀世忠是他看著長大的。侄子升了官兒,他這個做叔叔的怎能不欣喜?
馮保道:“奴婢遵太后懿旨。”
李太后又道:“李黑九、樑上紅,你們下去吧。馮保,你留下。”
李黑九、樑上紅走後,李太后問馮保:“張先生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
馮保實話回稟:“太后,太醫院的人說,張先生恐怕熬不過這個夏天了。”
李太后面色一變:“張先生。。。只有兩個月好活了?他要是歸天了,這大明朝可怎麼辦?”
李太后對張居正有一種近乎偏執的信任。在她看來,大明朝缺了張居正,立時就會天崩地裂。
李太后繼續擔憂的說道:“這可怎麼是好!馮保,你覺得,張先生如果歸天了,誰能擔任首輔一職,誰能擔起兩京一十三省的重擔,誰能做好皇上的老師?”
萬曆帝已經二十歲了,李太后卻還將他當成一個孩子。她哪裡想過,如今的萬曆帝,已不需要什麼老師!
馮保一時語塞,良久才開口道:“啟稟太后,新首輔的人選,關乎國祚。奴婢不敢多言。”
馮保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還沒想好支援誰代替張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