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廣西邊軍抵達哲達山下。南疆多密林,故而俞大猷手下,多是鑽山穿林如履平地的步軍。
四萬人馬中,兩萬是廣西當地的衛所軍。一萬是俞大猷從東南抗倭的戰火中帶出來的俞家軍。另有一萬廣西當地的土著狼兵。
要說山林野戰,廣西狼兵絕對是天下無敵的。
俞大猷先派五百狼兵斥候,摸清了對面兩萬安南軍的佈防。
兩萬安南軍,幾乎全都龜縮駐紮在哲達山上。
殷正茂道:“此事著實蹊蹺。哲達山在我大明的疆域內。可安南人傾巢出動,難道只是為了佔據哲達山這座荒山?”
賀六聞言,亦道:“殷總督這麼一說,的確奇怪的很。”
俞大猷說了一句話,振聾發聵:“大明疆域雖廣,卻無一寸是多餘的!哲達山雖是荒山,卻是我大明的疆土!每一寸土地,都值得我等用鮮血去捍衛!”
俞大猷升帳,開始排兵佈陣。
明軍之中,有一句流傳頗廣的話:“俞善攻,戚善守。”
俞大猷其人像漢武侯周勃,笨人打硬仗。他向來遵循著以攻為守上上策也的古訓。
四萬兵馬,被他分成了五路。其中兩路作為預備兵力。剩下三路,從南、北、中三個方向,直撲哲達山。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哲達山上盤踞著的安南兵,見到氣勢洶洶南進的明軍,竟然全軍後撤。一直撤回了安南境內。
斥候將安南人退兵的事報給俞大猷後,俞大猷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對殷正茂說道:“殷總督,太蹊蹺了!安南人把全國之兵齊聚於哲達山。未鳴一銃,未發一箭便全都撤走了?難道是他們吃飽了撐的?兩萬人一起來哲達山遛彎消食兒?”
殷正茂亦道:“是啊。兩萬兵馬,急行數百里。他們這彎,溜的夠大的。”
一省總督和一省總兵商議兵略大事,賀六不好插嘴。只是在一旁聽著。
殷正茂問:“安南人已經退兵了。咱們要不要退兵?”
俞大猷堅定的說道:“不成!我早就派細作到安南境內散出話去:安南人若敢殺我一個明軍將士,我定要他們十顆人頭奉還!我老俞不能食言啊。他們殺了我們哨所裡的四十多個袍澤弟兄。我定要斬下四百顆安南人的首級方可罷兵!狼兵副將阿勤惹何在?”
一名廣西瑤人將領拱手道:“末將在!”
俞大猷道:“命你率一千狼兵,深入安南境,追擊安南軍後衛。不斬他四百顆人頭,不準收兵!”
瑤人將領道:“末將領命!”
轉頭,俞大猷又對殷正茂道:“咱們先在此地駐紮五天,靜觀其變。要是五天後,安南人不捲土重來,咱們再收兵回南寧。”
殷正茂是個天生的算盤精。他掐算著手指,手中唸唸有詞:“五天,每人一斤米。需二十萬斤米。折銀一萬三千兩。。。”
轉頭,他道:“成!別說駐紮五天,就是駐紮一個月,廣西藩庫也拿得出銀子來。不需向兵部遞手本要軍餉。”
入夜,哲達山下颳起了秋風。賀六閒來無事,走到帳外乘涼。
恰巧,他遇到了俞大猷。俞大猷正在看星象。
賀六道:“俞大帥,這麼晚了還沒睡?”
俞大猷一臉憨厚的笑容:“行軍打仗,我可以連著三天三夜不睡覺的。我在看星象。”
軍中之人都知道,俞大帥不通《四書》,不通《五經》,卻通曉《易經》。且能從《易經》當中,琢磨出帶兵打仗的道理來。
夜觀星象,是俞大猷每晚必做的事。
賀六問道:“俞大帥,安南人這麼大張旗鼓的犯邊,以前多見麼?”
俞大猷搖頭:“不多見。故而白日我說有蹊蹺。打仗不是請客吃飯,安南舉國之兵北侵,連照面都不打就全軍撤退。這裡面肯定有什麼陰謀陽謀的。”
賀六道:“敢問俞將軍。如果安南真的傾國之力北侵,我們是否有必勝的把握?”
俞大猷自信滿滿的說道:“別的不敢說,只要廣西總兵還是我俞大猷,安南人來多少,我能殺多少!”
俞大猷的自信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近百場的大小戰役中,磨礪出來的。
賀六感慨道:“怪不得張居正說,如今大明有兩柱。北疆之柱戚元敬、南疆之柱俞志輔!俞大帥果真是我南疆的定海神針!”
俞大猷嘆了聲:“唉。這些虛名又有什麼用呢?一個小娘們隨便說幾句話,我的兵權還不是說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