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伸來手指敲宋九腦門子。
……
汴水、金明水、蔡水、五丈河四條大河將東京城切割成一丁丁一塊塊,又有大大小小几十個湖泊,三月寒暖交接之時,晨曦便多,晨曦化成晨霧,四周高大城牆將霧氣阻擋,晨風吹不散,霧氣在城中飄來蕩去,宛若仙境。
宋九穿過層層紗霧,來到李鐵匠的鐵匠鋪,大姐將契書從當鋪裡贖回,等於是宋九向大姐借錢了。
欠當鋪的錢他不怕,欠大姐的錢他反而有些心神不寧。
可是不能急,質量是關健,出了人命宋九更是兜不起。
李鐵匠奇怪地問:“小九郎,你做的是何物事?”
“它算是一個吊機吧,起重式簡易吊機,”還沒做好,宋九先察看,原理不復雜,不過有幾樣應當是這時代都未出現過的,比如螺絲,還是特大號螺絲釘,有螺絲釘就必須製造扳手,這兩樣東西出現可能會起劃時代的作用,可能也不會起作用,鑄就工藝太落後了,製造成本最少比前世提高了幾百倍上千倍。
宋九也未考慮過,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顧天下,自己都顧不上來了,還顧其他人?
還有一樣東西,這時代有了,但必須要精密,原來是軸承,軸承也有,可這時候的軸承同樣落後,宋九不敢用,用齒輪代替了軸承。
“小九郎,你是想用它來吊貨物?”
“中的。”
李鐵匠卻越發地不解。
“李翁翁,過幾天你就知道啦,中午隨我去河堤,我們先將高臺組裝起來。”
“中。”
反正宋九是付了錢,想要怎麼弄就怎麼弄。
宋九揹著手,慢慢往回走。
河中太偏,本來汴水就十分浩淼,後周粗定,宋朝立國時間也不長,雖將京城整治,拓寬道路,又修了一個外城牆,反而對河中更不利。本來汴河於下土橋一分為二,中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沙洲,現在外城牆一起,沙洲在城內只剩下三分之一面積,僅有兩個便橋與南北相通,南邊汴水支流便橋還是通向倉庫區的,真正民用的只有北邊便橋。這種地形導致河中地區不僅是京城的貧民窟,也是京城著名的髒亂差地區之一。
一年四季在於春,一天之季在於晨,街上開始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宋九擠過人流,回到家中。他家還住著六戶房客,兩戶賣小百貨的,自制自賣的那種,還有兩戶來自河東汾水百姓,他們哪裡低窪,經常氾濫成災,加上後漢與後周、宋朝打來打去,索性來到京城討生活,與七姐夫一樣,在河堤上做苦力為生。還有兩戶是在桑家瓦子裡找生活的哥,一個是與宋九去年一道科舉未中的舉子,於是住在宋九家,晚上到桑家瓦子說書賺點錢過日子。這個說書非是說後來的演義與長篇小說,是小說,皆是中短篇小說,有白話,有詩賦,白話時是講,詩賦時就必須唱,有白有唱,短者半個小時能說完了,長者一兩個時辰也就說完了,中間關健處賣一兩個關子,討聽眾的賞錢。最後是一對賣狗皮膏皮的兄弟,賣之前於瓦子先表演一段,人睡在鐵刺上,邊上一人還用鐵錘子往下砸,砸得觀眾心驚肉跳,一邊表演一邊吹噓,兜售膏藥。
後兩戶人家要下午才開始出去,上午正是他們休息的時候,其他四戶人家準備出發了,看到宋九,打了一聲招呼。
宋九應了應,坐在屋中畫圖紙。
外面響起一陣樂器聲,宋九奇怪地出來看。
一看氣著了,一行下聘禮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向他家走來。河中近三千戶百姓,婚嫁喪娶頗為正常,結婚之前必須男方要下聘禮,女方要鋪嫁妝。
這一行隊伍不對,河中雖貧困,也有少數人家比較好的,例如劉家,例如朱家,就這麼大點地方,勉強一坊面積,一半人都能認識。這支下聘禮的正是朱家的人。
兩家都是商人,家資不菲,有意要聯親,速度很快,媒婆過來,測個八字,問過財產家庭收入狀況,男方派人看一下新娘子,再下訂酒婚書,就到了送聘禮鋪嫁妝這一環。速度有些快。
劉家的小娘子十七歲了,快點也不奇怪。但朱家到劉家本來有一條大道,他們不走這條大道,偏偏從宋家門前苦井巷走,劉家有錢,朱家也有錢,聘禮隊伍很長,前面的人快來到宋家,又刻意慢下,蝸牛般爬行,各種樂器不停地吹。
吹的什麼曲子宋九未聽出來,時不時聽到芳草、莠草,莠草就是狗尾巴草,因此有一個成語叫良莠不齊,這一折騰,無數鄰居過來圍觀,宋九在家裡面氣得肺都要炸了,氣得跑到院子裡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