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扯掉仍纏在阿荇眼上的灰色布條,布條下的灼痕讓她手一顫!修長的手指飛快地扣挖出阿荇那顆隱沒在變形的眼眶中的眼珠!
那眸子的顏色……
“雪,你怎麼了?”朔夜的聲音……
展開佈滿血汙的手,手心裡躺著阿荇的那顆眼珠,“朔夜,告訴我,這眼睛是什麼顏色?”
“雪……你……”
“告訴我!”
“藍色。”雖然浸在血中,但仍能看清這是顆湛藍的眸子。
“常老……阿荇曾和我說過,你是他收養的。請告訴我……告訴我……當時……你收養他的……情形麼……常老……”聽雪神色中的絕望,讓心中不悅的常櫞開口了。
“阿荇是我23年前在一個水塘撿到的……當時,阿荇還是個不足月的嬰兒……身上有多處灼傷,因為被水泡了許久已經開始潰爛!尤其是臉,我用盡畢生所學才修整到今天這個樣子……”
“你……你是說……”聽雪抬起阿荇的頭,看著他的臉,“這臉被你改過……”
“是的。他當時似乎剛被人從水塘裡撈上來卻當成死嬰扔在塘邊,身上掛著許多水草……”看著聽雪手中自己視若親子的徒弟的頭顱,常櫞含淚,“芙蕖依綠蒻,水荇牽風翠帶長……所以我叫他‘荇’”
“那麼……那麼……他當時身上有沒有帶著什麼東西……”
“沒有……不,也許有……當時我趕到那個水塘時……有人看到是個男人把他從水塘裡撈上來的……可那人從阿荇襁褓中取走了一個寶石戒指後就把他扔下了……”
“寶石戒指?是……是什麼樣的……”
“我沒看到,但聽說是顆……綠寶石……”
“他當時身上穿的……是不是件用白色的羊毛線織的衣服……”
“對,雖然當時破得厲害,但那衣服很特別……是用毛線織的……”
聽雪捧起常荇的頭顱,乾涸已久的眼中似乎有東西緩緩流出……
對著那蔚藍的天空,聽雪笑著流著淚,“蒼穹,你看到麼?我找到了我們的孩子……”
——真的,他眼睛的顏色和你一樣。
——要幫忙嗎?我是個大夫。
——別這麼說。既然身體不好就別在這麼冷的天跑出來,你差點就早產了知道麼……
——你忘了嗎?三年前的二月初二,長安的小花潮節上,你在花神廟外抓住了我的袖子
——阿荇,謝謝你。
安靜地坐在屋子裡,懷中抱著阿荇的頭顱,粘滿鮮血的手撫摸著這冰冷僵硬的臉。
我怎麼會沒看出來呢?你明明和蒼穹那麼象……
花潮節的相遇不相識,素馨家的相識不相認……
緣分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但它似乎對我特別的殘忍……
閉上眼睛輕輕地抱緊阿荇的頭,“‘荇’的確是好名字。常老給你起了個好名字……”
就這樣抱著他坐著……
日落……
日出……
不知過了多久……
這期間,朔夜他們也曾試圖阻止她繼續不眠不休地抱著這顆早已失去生命的頭……
“小子,要不要我給你看一下?”常櫞善意地看著擦去嘴邊的血的朔夜。
“不用。”這是第幾次了呢?他也不記得了。只要他一跨進屋,他的妻子就會讓他……輕則象今天這樣受點內傷,重則象昨天那樣斷幾根大脈!最後身體會不受控制的自己出屋!緋水與碧日的情況也不是很好……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常櫞已經從朔夜的口中得知了聽雪與蒼穹的一切,“還是讓瓊枝夫人過來吧。”能說什麼呢……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再次踏足幽冥鬼府的顏嫣然是心痛的!也是憤怒的!尤其是看到了聽雪的狀態……
那個撫摸著一顆已開始散發異味,面目可怖的死人頭,卻安靜得詭異得的人兒真的是她最心疼的女兒嗎?
“聽雪,你認得我嗎?”這顆頭真的是……
不是她想象中神若死的模樣,聽雪十分對平靜的對顏嫣然笑了笑,“娘。”平靜的神色,平靜的語氣,如果她那麼平靜地抱著那顆陰森森的人頭,顏嫣然幾乎當她沒事!
不顧之前聽到的種種警告,顏嫣然直接坐到了聽雪身邊,“聽雪,聽孃的話。”近距離看這顆頭,那臉上的已經開始腐爛破洞更顯得恐怖,“就讓這孩子入土為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