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也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玉兒，我知道，你是害怕福臨不同意。”多爾袞看著花園上方蔚藍的天空，淡淡說道，“我會讓他同意的。”

說著他不再看她，轉身出了慈寧宮，只留下她怔怔在原地出神。

“太后。”蘇茉兒匆匆進來，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您沒事吧，剛才看攝政王出去的時候臉上冷冰冰的……”

“別說了！”太后抬起手撫了撫額頭，“他真是越來越……立刻傳范文程進宮。”

蘇茉兒知道輕重，一刻也不敢耽擱，親自去找范文程。

“範先生可有良策？”太后看著范文程問道。

“回太后的話，朝政現在一手被攝政王把持，此刻如果與他翻臉，後果不堪設想。”范文程恭敬說道。

太后皺了皺眉頭，說道：“那也不能答應了他，否則皇帝的臉面往哪擱，哀家更是無顏面對天下臣民。”

“太后下嫁史書上可謂聞所未聞，如何一個章程，總要細細推敲。”范文程笑道，“一來二去的，時間必定要拖得很久，所謂夜長夢多就是如此。”

太后眼睛一亮，“範先生的意思是……”

范文程微微笑道：“太后心裡已經明白，無需臣多嘴。”頓了頓，“只是還是要委屈皇上和太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

想到自己喜怒無常，暴躁易怒的兒子，太后一瞬間沉默下去。

范文程看著，恭敬告退，嘆息道：“太后無需擔憂，皇上會明白您的苦心。”

太后並不答話，疲憊地擺了擺手，范文程不敢多說一句話，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蘇茉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太后一手支肘一手託著下巴在屋子裡慢慢地走來走去，步履從容優雅，但是周身散發著威嚴的氣息，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是先帝在思考的時候慣有的動作，被先帝讚許為“後宮第一謀士”的聖母皇太后，耳濡目染，也學會了這個動作，當然，太后學會的可遠遠不止這個動作。

蘇茉兒站在門口，垂手侍立。

許久，太后停了下來，目光明亮，沉聲道：“傳膳吧。”

看著一道道精緻的菜品，今天的飲食是花了些心思的，顏色清爽，香氣撩人，特別是那黃龍碟子中的奶皮子，白生生的帶著奶香，一下就勾起了食慾。

太后滿意地笑了，坐下來拿起了象牙筷子。

乾清宮東暖閣，年輕的順治皇帝剛剛讀完書，十三歲的少年天子，面板和母親一樣的白淨，兩道濃密的劍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睛，高而直的鼻樑，輪廓分明的下顎，唇邊永遠是帝王獨有的冷淡表情。

總管太監吳良輔小心翼翼地將御膳擺在明黃色的大長桌子上，整整齊齊的菜餚冒著熱氣香氣，吳良輔使勁吞下了口水，滿面笑容地小心規勸福臨用膳。

福臨被他強忍著饞意的表情逗樂了，笑罵道：“看饞不死你！”

吳良輔連忙往自己嘴巴上輕輕抽了一下，“叫萬歲爺見笑了，奴才實在該死。”

福臨揮了揮手，眼睛落在了近旁的奶皮子上，吳良輔見了立刻把裝著奶皮子的黃龍盤端到福臨面前，福臨拿起包銀象牙筷子嚐了一口，露出滿足的表情。

“萬歲爺真有眼光，這是剛才太后特意差人送來的，說今天的奶皮子做得不錯。”

想到母親，福臨笑了，像是得到了母親疼愛的孩子，拿起象牙筷子多吃了一些菜，喝了一碗燕窩雞湯，吃了兩碗老米飯。

“準備一下，朕要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福臨漱了口淡淡吩咐。

“奴才遵命。”吳良輔恭敬退下，門外有小太監進來，恭敬稟告：“稟告萬歲爺，何洛會大人求見。”

福臨眉頭一挑，眼中如同跳動的火苗陰晴不定，沉聲道：“帶到書房。”

小太監如同大赦般趕緊出去了。

僅僅片刻功夫，守在乾清宮門口的太監們聽到皇帝憤怒至極的咆哮隱隱傳來，太監們抖如篩糠，冷汗滾落都不敢抬手去擦。何洛會手裡捏著被皇帝撕碎的詔書如喪家之犬一般地逃離。

乾清宮的書房內，滿地的碎瓷，散落的書籍紙張，被摔碎的硯臺，墨汁淋漓……福臨疲憊地坐在御座上，表情猙獰得嚇人，許久，他往後一靠，緊閉著雙眼，卻有淚珠冷冷滑落。

“吱呀——”書房的門被一雙熟悉的手推開，福臨沒有抬頭，他知道，是她來了。

太后看著自己腳下被掰斷的湖筆，看著重重線裝書籍後頹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