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每說一句,靈犀便跟著點點頭,末了又詳盡地重複了一遍,這才準備進屋子去收拾。還沒走出幾步,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張越的聲音,連忙又轉過了身子。
“這幾天北京沒有信送來?”
見靈犀搖了搖頭,張越心中不禁頗為失望。雖說沐寧那兒向他打包票說這一回天子震怒只是因為漢王告了刁狀,都察院又沒事找茬,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小驚險,但北京那邊家裡不曾有隻言片語傳來,這實在是太過反常。即便英國公張輔前去宣府練兵防備蒙元,但王夫人還在,祖母顧氏也還在,何至於他自己都要被問罪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每逢入夏,大戶人家便會把糊窗戶的紙換成各色輕薄透氣的紗羅,若往日在北京的時候,孟家上下的丫頭們早就忙活了起來。然而如今出門在外,又是恰逢家門大變,吃飯吃藥的用度猶嫌不足,誰也沒心思去管這個。只孟敏的一雙庶出弟妹從小不曾吃過苦頭,如今蚊蟲多了被叮咬了幾口,這手臂腿腳上一長溜都是紅通通的包。
當初孟賢還在的時候,鍾姨娘就因為年輕貌美素來最是得寵,如今視作下半生依靠的兒子被蚊蟲折騰得這幅模樣,她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也顧不上吳夫人還在病中,徑直就到了上房,直截了當地說:“大小姐,眼看一天天熱了,要是還這樣,這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
和她一道來的梁姨娘也牽著女兒孟蘭的手,高聲嚷嚷道:“老爺至今還被錦衣衛收在監裡,總不能太太一日病不好,咱們就一直呆在青州借住在別人的屋子裡吧?要我說一句大實話,大小姐在這兒伺候太太的病那是天經地義,咱們幾個在這兒待著什麼忙都幫不上,還不如趕緊去了北京,若是有事還能照應一下老爺,就是求上保定侯府也方便。”
“還有那位住在咱家好些天的杜小姐,聽說她爹爹也給錦衣衛拿了,這個節骨眼上,咱們孟家自身難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小姐你可千萬別把老爺繼續往火坑裡推!”
“就是就是,如今那位張家三公子自身難保,咱們託庇於他之下,說不定還得受牽累!”
聽到這兩個姨娘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一旁的紅袖頓時氣得臉色鐵青。雖說她曾經很討厭橫插一腳的杜綰,但這些天相處下來,她深深感覺到了人家的好處,更知道人家幫了自家小姐多大的忙。此時此刻,吳夫人正在裡間休息,這兩個姨娘竟是不管不顧地鬧了上來,這蹬鼻子上臉也實在太過分了,指量吳夫人病了小姐就沒人撐腰了?
孟敏此時也已經是面色蒼白。雖說她這些天專心照顧母親並不出門,但並不代表她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她一直都關心著張越那邊的狀況,此次這麼大的動靜她又怎麼會不知道?想到自己那時候求到他面前,二話不說就幫了自己,之後更是奔前走後,彷彿根本不在乎父親當初熱衷於那樁婚事是有其他考量,她只覺心中陣陣發燙,忍不住攥緊了手絹。
等到鍾姨娘和梁姨娘你一言我一語總算是告一段落,她方才冷冷地問道:“兩位姨娘這算是說完了?先不說對錯,你們別忘了,當初咱們被人趕出都司衙門的時候,是誰收留的咱們,那時候別人怎麼不惦記著咱們孟家倒了黴要撇清?杜姐姐住在咱們家,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拿出來的,還幫了咱們家不少銀子,你們這些天吃的用的就有不少是別人拿出來的,那時候你們怎麼不把別人認作是禍害?”
鍾姨娘此時臉都青了,她雖說知道孟敏素來管著家,但一直看她好氣性,哪裡曾聽過她這般不留情面地說話?仗著自己是為孟家養過一個兒子的姨娘,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話語便尖刻了起來:“大小姐這是什麼話,難道就因為別人一時的好,咱們就得一條道走到黑?這家裡不是你一個人的,柏哥兒和蘭丫頭還小,總不能讓他們因為你的私情受外人的牽連……”
“姨娘請放尊重一些!”孟敏沉聲打斷了鍾姨娘的話,蒼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怒,“你指摘我的清白也就罷了,何苦扯上別人?六弟和七妹平素因為姓孟而養尊處優,難道以前享了富貴,如今就不能和家裡共苦難?這家裡確實不是我一個人的,但既然是母親在病倒之前就委我管家,自然是應當令行禁止!姨娘前後三次託人把首飾變賣成錢,卻不見一分一毫歸入公中,也不見有一分一毫補貼到六弟身上,這又是怎麼回事?”/文員
一旁的梁姨娘見勢不妙,早就拖著女兒孟蘭躲到了一邊。直到這時候,鍾姨娘方才有些慌亂了起來。正當她想要奮力反唇相譏的時候,就只見裡屋的門簾被人打起,緊跟著出來的卻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慌了手腳的她頓時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