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眼角含笑,嘴唇上揚成完美的弧度,海藍色眼眸彷彿兩團漩渦,深不見底又波瀾不驚。
離朱一時愣在了原地,許久說不出話來,直到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她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才微微蠕動嘴唇,輕聲道:“殿……”
“很冷麼?”她話沒說完,已落入一個堅定的懷抱,鮫綃斗篷迎風一揚,緊緊裹在她身上。
“呃……好些了,多謝殿下。”離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裡暗暗翻著白眼……這人難道不知道鮫人的體溫比人類低麼?雖然夏天裡抱著還不錯,不過冬天就……
她甩甩頭,扔掉腦子裡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離朱不知殿下前來,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羅修愣了愣,詭魅一笑,俯身在她耳畔低語。“阿朱記性不好,又要與修疏遠了……不過無妨,修的記憶力向來是極好的。”
他看似不經意地略略側頭,嘴唇擦著離朱耳垂劃過,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離朱卻感覺耳畔火一般滾燙。
她倉惶後退兩步,卻見羅修已迅速站直身子,臉上重新掛起令人窒息的微笑。“阿朱要領兵攻打東越?”
“呃……那個……”離朱與殷銳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驚。四國間實力相差懸殊,但多年來相安無事,全靠鮫國從中制衡。這一場戰事雖然已箭在弦上,但若鮫國支援東越,那形勢必定極其棘手。
“殿、殿下……”離朱皺皺眉,埋頭苦想著如何說服羅修。
“阿朱想要東越,修打下來給你便是,又何必自己千里迢迢地跑來?”
“哎?”離朱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羅修,只見他負手而立,燦金色長髮迎風飛舞,眉宇間不可一世的華光能讓任何人心甘情願地匍匐在他腳下膜拜。
“鮫國千艘戰艦已集結在東越領海,只等阿朱一聲令下。”羅修漫不經心地笑笑,牽起離朱的手走向一旁的馬車。
“元帥!”殷銳下意識伸手攔在離朱身前,眼中閃過一抹擔憂的神情……羅修雖口頭表示會征伐東越,但誰也不知其心中真正的想法。他若私下扣住離朱,則三軍無帥,自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羅修怔了怔,斜睨著殷銳,剎那間已看透了她的心思,喉中溢位一聲殺機四伏的冷笑。
離朱又打了個寒戰,一手反握住羅修蠢蠢欲動的手指,另一手拍了拍殷銳的肩膀。“殷將軍不用擔心。以殿下的實力,若是真心反對這項戰事,也不必使用下三濫的手段。”
殷銳一愣,臉色變了幾變,終於拱手一揖,閃身讓到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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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隨侍的鮫人奴隸打起車簾,離朱感激地笑笑,正要爬上馬車,卻忽然感覺身子一輕,竟是被羅修打橫抱起,縱身一躍上了車。
車簾緩緩落下,遮去了一室陽光。她驚魂未定地眨眨眼,剛剛扯出絲笑容,便有兩片冰冷的嘴唇覆蓋下來,幾乎在一瞬之間奪去了她的所有神志……羅修的吻,是攻城略地的戰火,是風起雲湧的強權,是不容置喙的朝拜,是千樹花開的盛景。
他擁抱著她的手臂漸漸收緊,似乎要把她一點一滴融入到骨血裡去。她頭腦中的最後一線清醒大聲疾呼著危險,然而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卻都叫囂著想要靠近……
她和他彷彿是兩段弧,只有連在一起,才能湊成完整的圓。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時間之外,數萬年光陰只是荒蕪一片,她與他之間應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讖,誰也逃不脫,誰也走不掉。
“這幾個月……阿朱有沒有思念修?”不知過了多久,羅修放開離朱的雙唇,眼眸中氤氳著黯黯的情潮。他微微仰著的面容完美得不夠真實,積聚了天地靈氣、萬千寵愛,宛如一尊天神親手雕刻的白玉塑像。
離朱受了蠱惑一般地點點頭,隨即又猛然一驚,拼命搖著腦袋。
羅修怔了怔,輕笑兩聲,伸手揉亂她柔軟的頭髮。“阿朱點頭又搖頭,到底是思念還是不思念?”
“呃……”離朱眨眨眼,聰明地轉移了話題。“殿下獨自召見離朱,不知有何吩咐?”
羅修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腰間的佩刀上,輕聲道:“阿朱一直把這刀帶在身邊?”
“呃……殿下您的佩刀,跟著我有些可惜了。”離朱點點頭,反手握住刀柄一抽,銀白色刀身瞬間爆發出赤紅光芒。“我夫侍白琥珀的內功心法獨步天下,也不能完全發揮此刀的威力,只能勉強不被反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