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了幾道院落,看情形去的正是點著燈的那個院子。於是,他繞了一個大圈,躲過了眾人的耳目,來到那個小獨院的後牆外。
他攀上牆頭,確定院中絕無人跡後,跳入院中。他貼牆根來到連線前後院的月亮門洞向前院張望了一下。只見小轎停在院中,院中卻空無一人。想來轎中之人已進到房中,卻不知從人都去了哪裡。
他又退回後院。後院是個精緻的小花園,正房向著後花園有兩扇長窗,都緊緊地關著。那是窺視房中情形的最佳所在。不過,他不打算選擇那裡,那個失蹤的黑影仍然讓他放心不下。他準備把那個地方留著,萬一那個黑影真的也來打探房中的動靜,自己正好來個黃雀在後。
他打量了一下正房的後牆,發現牆頂接近屋簷處有一排數寸見方的通氣孔。他選中一個較暗的所在,脫下靴子揣入懷中,施展壁虎遊牆的本領,十指緊扣磚縫,手腳並用悄無聲息地攀至簷下,探出一隻膀臂搭住了房檁,整個人便象猿猴一樣懸在房簷下。然後,他兩手交替攀援,幾下就來到通氣孔旁邊,臂上一用力,整個身軀已橫臥在房檁上。
他將右耳靠近氣孔,並調整好姿勢舒舒服服地躺好。氣孔應是通到天花板上的夾層,有一股黴味兒。不過,他潛運內功,房內的聲音便清晰可聞。
只聽一個男子的聲音正怩聲道,“乾孃,路上還算平靜吧?這幾日宮裡可不太平呢!”
“這是潘在迎在講話嗎?”趙少弘心想,“怎麼嗲聲嗲氣的,跟昨日在暗室中聽到的竟判若兩人,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宮裡這麼亂,你這個內皇城使可脫不了干係!”說話的可能是那被稱為乾孃的女人,聲音裡透著威嚴。
潘在迎似乎有些緊張,聲音微抖,“還望乾孃替孩兒做主!”
“唉,這還不是懷璧其罪啊!”女人的聲音平和下來,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兒別怕,皇帝已決定把那件物事移到上清宮去。只要送出宮,宮裡自然就太平了。我兒還是先給為娘捶捶背吧。”
聽到這女人言及蜀主時的口氣,趙少弘已十拿九穩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女人大概就是名動兩川的花蕊夫人吧,只不知她是姐姐還是妹妹?”
“方才他們提到的那件物事多半便是自己所圖之物。既然要送出宮去,這倒是個下手的好機會。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最近有不少江湖人夜探禁宮,看來得到訊息的人不少啊!自己得抓緊動手,莫要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轉念又想到屋中的女人,不由得泛起一絲好奇,“花不足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只是這花蕊夫人如今年紀已長,不知還能保有幾分當初的風韻?”
正在胡思亂想,驀地一種本能的警覺驚醒了他。他的耳目又聰明起來。在一片細微密集的雨聲中,他覺察到幾聲極細微的呼吸聲,就在自己的頭頂,僅隔著一層屋瓦!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這是什麼人?竟能在自己毫無覺察的情形下逼近自己近旁!儘管方才自己有些走神,但尋常夜行人的腳步聲絕逃不過自己的耳朵。這人的輕功當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能夠發現對方,就也可能被對方察覺。他立即默運玄功,施展龜息之術,將呼吸和心跳都儘量放緩,全身一動不動,靜聽著房上的動靜。
房上那人呆了片刻,沿著瓦簷向東走去。腳步極輕,不仔細聽恐怕就湮沒在雨聲中。
趙少弘心道,“在平地上自己或許能夠把腳步放到這麼輕,但在瓦面上就不一定有這個把握。這人大概就是江邊的那個黑影吧,不知是什麼來歷。”他已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那人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似乎就在那兩扇長窗的頂上。他聽到那人驀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就看到一個人影從房上倒栽下來。落到一半,那人的身軀猛地一頓,趙少弘知道那是他的雙腳鉤住了瓦面。那人上身一蕩,雙手已搭住了簷下的房檁,幾乎同時,雙腳已離開瓦面。那人身軀極為柔軟,雙腿只輕輕一悠就從房檁和兩手間穿過,腿彎掛住了房檁,整個人就象對摺了一般。這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確認雙腿掛穩妥了,那人才鬆開手,上身緩緩倒垂下來,就那麼倒懸著將面孔湊近了窗紙。
趙少弘暗道僥倖,方才定是雨聲掩護了自己才沒有被他察覺。現在,那人由於靠近了窗子,他已能看見那人的面孔,只可惜那人的全身都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只有一對閃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由於他先前選的地方十分隱蔽,現在敵明我暗,倒不再擔心被發覺。於是,他一面觀察著那人的動靜,一面重新傾聽房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