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後就告辭,石宣臨走時扶住門框衝長寧擠眉弄眼了幾下,真定大長公主抬頭瞅了瞅便再平靜地將眼放下執起茶盞淺啜一口,
這面對的可不是符氏,庾氏自然也不太敢放肆,趕忙衝石宣擺擺手,門扉外候著的婆子趕緊伸手將朝真定大長公主笑道,“。。。小女不知規矩,還望大長公主莫怪。”
“石家小姑娘是在同阿寧親近,老身有什麼好怪罪的。”
真定大長公主語氣平和,眼目慈藹,“這也是石家待兩個小丫頭好,她們才會樂意親近。說起來老身還未認真謝過石大人與庾郡君的恩德,特意備下了五支經年的老山參,還有些豫州山裡頭的藥材。石大人是猛將,素日裡要將自己個兒將養好,才好為國效忠。”
為國效忠。。。
這話也只有真定大長公主敢說,符家宗室裡身份最高的,重華殿那個乳齒小兒要叫聲姑婆,更是平成陸氏的掌舵者。
長亭啜了口清茶,知道這是要進入正題了。
石猛捋了把鬚髯,高聲疏闊,“大長公主長途跋涉至冀州,猛已然感動不已。陸公經冀州之時停留數日,與猛一見如故。”石猛嘆了口氣,“分別不過數日,便聞陸公與夫人。。。世事弄人,只可惜天下訃告未發,否則以猛與陸公的交情,又何須大長公主千里迢迢而來,猛趁赴訃告之日便將阿嬌、阿寧兩位子侄帶回平成了!”
要是陸綽聽得見這番話,一定會不顧一切衝上去罵死這個臭不要臉的。
長亭都能夠想象陸綽那副神情,埋著頭抿嘴笑。
石猛這是活生生地在真定大長公主面前以子侄禮自居了啊。
今時今日再來看石猛的無賴,長亭覺得非常親切,親切得就像陸綽還在的時候。
真定大長公主涵養功夫做到家,低垂眼眸,“阿綽。。。”最後一個音兒低得好似沉到了地裡,心頭一沉再抬頭時,面色如常,面容正好照在昏黃燈光之下。
至此,長亭才很清晰地看到她憔悴卻硬挺著的容顏。
鬢間隱隱可見幾撮銀絲,真定大長公主在京都之時素以莊重自持揚名,年歲愈老,便愈信佛唸經,身染檀香,頸著檀木,很是一副悲天憫人之態,可能在世家大族裡立穩腳跟幾十載的老婦人,能是個只吃齋唸佛的軟心人兒?
如果長亭沒記錯,前年真定大長公主過的六十大壽,盛筵隆重得快趕上前皇后,現太后的千秋筵了。真定大長公主嫁到陸家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九歲了,進陸家門五年才產下陸綽,再隔五年以近三十的高齡再產陸紛,而這前後十年裡都未有庶子出生,直至陸紛活穩了,前齊國公才有了兩個年幼的庶子,陸家嫡支只有陸綽、陸紛,前齊國公留下的三個庶女都嫁入士家,而那兩個庶子都在老宅打理家族庶務。
“阿綽既然同石大人頗有交情,那石大人的痛惜追悼之情一定也不比我們少。”
真定大長公主仰了仰下頜,似在整理情緒,“阿綽他。。。什麼時候走的,落進了誰的算計裡,走之前留有什麼念想,這些都沒有深究明白。屍首沒有找到,可陸家並沒有立衣冠冢的先例,我也不願意讓阿綽不明不白地永眠於地下,所以平成一直未發訃告,如今聽石大人的話,好像這樣的舉動還傷了天下士子與阿綽好友的心。”
長亭猛一抬頭,大長公主是什麼意思?
她要追究下去!?
她要找到黑手,她要還陸綽一個公道!?
長亭趕忙別過頭去,掩飾住已近崩潰的情緒,可真定大長公主分明就知道是誰做下的!如果大長公主不知道,那在她一開始的刻意試探下,大長公主的情緒不應當是僵直和敷衍!
“阿嬌與阿寧。。。”真定大長公主這才將眼神放在悶著頭一旁喝茶的胡玉娘身上,轉首看向庾氏,“這是。。。”
“是阿玉姐姐!”
長亭如今情緒失控,怕一張口,眼淚和質問便憋不住。
是小長寧興沖沖地在介紹,“如果沒有阿玉姐姐,阿寧與阿姐絕對逃不出來,阿玉姐姐與嶽三爺一樣都是我們的恩人!”
真定大長公主容色柔和地探身牽了牽胡玉孃的手,溫聲道,“辛苦你了。”便折過身去再開口吩咐,“娥眉你把三個姑娘。。。”陸家的丫鬟可不認識石家的路啊。。。
“敏碧!”
庾氏心細如塵,立刻開口,“你將三位姑娘先送出去。。。榮壽堂是一早便給大長公主拾掇妥當的,離姑娘們歇下的廂房也不算遠。今兒個也已晚了,您要不就先在府邸裡歇下?有什麼話也明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