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也許已經不是海棠盛開的季節了…
突然,心中掠過一絲模糊的驚慟,想抓時又說不清楚是什麼。幾瓣殷紅如血的辛夷花瓣飄落在我袖子上,我伸出手輕輕拂去落花。只見自己一雙素手蒼白如月下聚雪,幾瓣辛夷花瓣粘在手上,更是紅的紅,白的白,格外刺目。
那種驚慟漸漸清晰,如辛夷的花汁染上素手,蜿蜒分明。
一滴淚無聲的滑落在手心。
或許,不是淚,只是這個夏日清晨一滴偶然落下的露水,亦或許是昨晚不讓我驚懼的雷雨夜遺留在今朝陽光下的一滴殘積的雨水,濡溼了我此刻空落的心。
我仰起臉,輕輕拭去面頰水痕,折一枝嫣紅花朵在手,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
註釋:
①杜秋娘:杜牧《杜秋娘詩序》說是唐時金陵女子,姓杜名秋。原為節度使李錡之妾,善唱《金縷衣》曲。後來入宮,為憲宗所寵。穆宗立,為皇子保姆。皇子被廢,秋娘歸故鄉,窮老無依。舊時此名用來泛指年老色衰的女子。
②宋代的司馬光著有《家範》,他主張女子要讀《論語》、《孝經》、《女誡》、《列女傳》等書,認為女子“為人妻者,其德有六:一曰柔順,二日清潔,三日不妒,四日儉約,五日恭謹,六曰勤勞”。但他也崇尚男尊女卑觀念,在《訓子孫》一文中,提出:“夫,天也;妻,地也。夫,日也;妻,月也。夫,陽也;妻,陰也。天尊而處上,地卑而處下;日無盈虧,月有圓缺;陽唱而生物,陰和而成物——故婦專以柔順為德,不以強辯為美也。”
第二章 夕顏
如是,陵容的歌聲夜夜在水綠南薰殿響起。
無論是誰侍寢,陵容的破雲穿月的歌聲都會照舊迴盪在太平行宮之中。
玄凌對她不能不說是寵愛,亦不算寵愛太過。按著有寵嬪妃的規制,循例在侍寢後晉了位分。冊的是從六品美人,原本在我和眉莊、淳兒之間,陵容的位分是最低的。如今眉莊被黜降為常在,淳兒亦是常在,陵容的地位就僅在我之下了。
陵容的晉封我自然是高興的。然而高興之外有一絲莫名的失落與難受,並不像當時眉莊承寵時一般全心全意的歡喜。
或許,只是為那一幅偶然見到的寒鴉圖——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這樣淡淡的自怨自艾與羨慕…
它讓我下定決心扶持陵容,但是,我的心裡亦存下分毫芥蒂。
可是這樣的深宮裡,又是陵容這樣的身世處境,自憐也是情理之中。不禁自嘲自己真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連陵容這樣親近的密友姐妹亦會猜疑。甄嬛啊甄嬛,難道你忘了同居甄府相親相近的日子了麼?
稍稍釋然。
陵容的承寵在後宮諸人眼中看來更像是第二個妙音娘子,出身不高,容貌清麗,以歌喉獲寵。然而陵容溫順靜默,不僅事上柔順,對待諸妃亦謹婉,並無半分昔日妙音娘子的驕矜。不僅皇后對她滿意,連玄凌也贊其和順謙畏。
陵容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或者說,是更好。每日從皇后處請安回來必到我的宜芙館閒坐,態度親密和順。
對玄凌的寵幸陵容似乎不能做到如魚得水,遊刃有餘。總是怯生生的樣子,小心翼翼應對,叫人心生憐惜。
陵容曾淚眼迷濛執了我的衣袖道:“姐姐怪陵容麼?陵容不是有心爭寵的。”
我停下修剪瓶中花枝的手,含笑看向她:“怎會?你有今日我高興還來不及。是我一力促成的我怎有怪責之意。”
陵容嗚咽,目光懇切:“若使姐姐有絲毫不快,陵容必不再見皇上。”
我本不想說什麼,她這樣說反倒叫我更不能說什麼,只笑語:“快別這樣說,像小孩子家的賭氣話。怎麼說我也算半個媒人,怎的新娘要為了媒婆不見新郎的面呢。”
陵容方才破涕為笑,神氣認真:“姐姐怎麼取笑我,只要姐姐不怪我就好。”她的笑牽動腰肢柔婉地輕擺,烏黑青絲間晃玉滴珠的金釵和珍珠流蘇隨著她的身姿搖曳出道道華麗如晨光似的光芒。
我只微笑,手把了手教她怎樣用花草枝葉插出最好看的式樣。
心中暗想,玄凌對陵容的確是不錯。陵容的居室自然搬離了原處,遷居到翻月湖邊的精緻樓閣“繁英閣”中,份例的宮女內監自不必說,連賞賜亦是隔三差五就下來,十分豐厚。有陵容的得寵,又有皇后暗中相助,華妃雖是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對我就更多了三分忌憚。總算稍稍安心,一心為眉莊籌謀。
日子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