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從第一眼就看出,真正的仙盟貴客,其實並非靈山的外山門首席石玥,而是跟在石玥身後,那戴著遮面輕紗的嬌小女子。
從身材判斷,她似乎介於女童與少女之間,但那淡然平靜的氣質卻彷彿一座經歷過千年滄桑的高山,令人不由仰望。而在她身後,有位始終在收斂自身存在感的紫衫貴婦,氣質同樣令人難忘。
這其實很不尋常,因為仙盟一向不以個體實力見長……雖然受益於整體文明的發達,仙盟的平均修為其實要高於新恆。但對於生活在首都繁城的人來說,哪怕是躋身凝淵閣英烈之列的仙盟將軍們,其實也不過是一群金丹元嬰而已,何足道哉?甚至傳說中的仙盟第一人祝望國主鹿悠悠,也才化神期的修為,滿打滿算可以折出合體期的戰力。但新恆光是倖存的大乘真君就有三人之多。
所以,眼前這嬌小女子和紫衫婦人,居然能將個體氣質呈現出令人難忘的特質,其身份實在耐人尋味……
與此同時,那嬌小的女子,彷彿看不到吳青那審視的目光,只是默默看著那尊女子玉像,低聲說道:“關於石素英多半是仙盟的通識教材有誤,就不要強求人家改正了。”
石玥驚訝道:“可是……”
“仙盟的通識教材,主要承擔教化啟蒙的職能,本就不等同於嚴謹的史料……何況仙盟的史料研究也未必嚴謹,很多時候立場都要大於事實。靈山山主石素英焚穿天劫而飛昇,固然是個令人熱血沸騰的故事,但對於強調集體而非個體的仙盟來說,這樣的熱血沸騰並不可取,所以多半是相關內容的編纂人員,刻意突出了他修行飛昇途中的苦難,以淡化飛昇本身的成就。”
說到此處,那嬌小的女子頓了一下,面紗後的目光,彷彿在同樣認真地審視吳青。
“何況,再權威的史料,又如何能權威得過當事人本人呢?”
此言一出,吳青那遊刃有餘的姿態頓時消失無蹤,她臉上清晰地浮現出苦痛、辛酸、自嘲……百味交織,片刻後,才融為一聲長嘆。
“仙盟第一人,果不尋常。小鹿兒,咱們……好久不見了吧。”
嬌小女子——也即鹿悠悠,聞言除去了面紗,露出那精緻無暇的絕美姿容,同時身上暗淡的衣裙也逐漸浮起仙光。
“清妙金仙吳青,的確是好久不見了……你,這是徹底化身凡人了嗎?”
吳青淡然笑道:“我等飛昇真仙,以凡人為始,也當以凡人為終,轉世迴歸也算是一種圓滿。何況相較於素英的犧牲,我所做的實在微不足道,不過是以凡人之身,配合上司推動一下凡間攻略而已。而素英走後,我對仙凡兩道皆無留戀……無非是想要看看他甘願為之捨去性命的未來,是什麼模樣。怎麼?定荒元勳,要來追究我這戰犯的罪責嗎?”
鹿悠悠嘆道:“即便在定荒之戰那個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清妙金仙也是寥寥少數未造什麼殺孽的仙人,仙盟從來不曾將你視為敵人,即便尊主大人也不曾……”
吳青搖搖頭:“她的話我可不敢輕信,畢竟所有輕信她的人,都和輕視她的人一道灰飛煙滅了。所以,什麼時候要來取我性命,都請隨意吧。我就在此處,每日不厭其煩地給人講講故事……你們都是要做大事的,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太多的精力。”
鹿悠悠說道:“相較於那些真正做大事的人,我們也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隨波逐流而已。而今天我們前來凝淵閣,也是心血來潮,並不為什麼大事……反而想聽聽你的故事。”
吳青默然片刻,點頭應道:“好啊,貴客有所求,我這凝淵閣總管義不容辭。那麼,從哪裡說起呢?以前的事除了和素英相關,其餘我也記不太得了,凡人之身就是這點不好,總是記不住重要的事。”
鹿悠悠說道:“所以凡人才能創造文字、書籍和歷史,並以此建立了文明。”
“呵,不愧是仙盟之首,總有正論。”吳青笑了笑,便帶著鹿悠悠等人,簡單遊覽起這凝淵閣陳列館。
一行四人走走停停,故事卻接連不斷,雖然吳青自稱是記憶不清,但數千年前發生的事,她總能從全新的角度娓娓道來……而這些故事,有些只是平淡的日常,有些卻關乎舊仙歷的名門大派乃至天庭真仙的秘辛,足以顛覆史料。
但在吳青口中,大事小事,無非故事。
一直到講完了舊仙歷,凝淵閣內已是空蕩蕩一片——每日的閉閣時間早就過了,一般遊客均已離場,就連流巖城來的鄉親們也被閣中的工作人員親切地請去不遠的豪華酒樓用餐,而鄉親們也立刻就順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