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行眼裡,畫紙只能用來打草稿,或者給那些剛入門的孩子們練習,所以在艾德琳提出請他裱框時,他非常不以為意,甚至把艾德琳當做藝校裡那些自恃過高的無聊學生,
但當看到亞瑟文的畫以後,他再也沒有怨言了,跳脫的用色,流暢的線條,尤其是畫中恬美的景緻卻莫名讓人感到壓抑與悲傷,讓老闆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是一位享譽世界的大家絕品,
他用了一整天來欣賞這幅畫,卻越看越可惜,其他書友正常看:。這麼好的作品為什麼畫在紙上,
是畫者一時興起還是他根本不在乎,
中年男人戴著白色手套細細摩挲著玻璃表面,彷彿這樣能貼近裡面油畫的本源,依依不捨的樣子,讓艾德琳不知如何是好,
熱愛藝術的人們在發現美的時候,都是如此狂熱的罷,
“他是你的朋友嗎,”老闆不等艾德琳回答又接著說。“相信我,加以時日,他的才華足以震驚整個油畫家,不,恐怕他現在就已經做到了。”
男人眼裡除了驚歎還有喜悅,不是誰都能見識到將來偉大畫家的初級作品,他把畫遞到艾德琳手裡。動作輕的就像對待那些昂貴的珍品,
艾德琳卻垂下眉,嘴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沒有說話。悲苦的面色被鬢間的頭髮遮蓋,看不通透。
瑩白的手指緊緊握著深色的框木,手腕上鍺石互相擊碰出玎玲的聲響,與藍色的畫面彷彿交映著一串綿長的故事,
艾德琳的默然並沒有讓畫廊老闆感到尷尬,他的目光從手珠上暗紅的花朵滑到女孩清美的臉,毫無緣由的,他嘆了一口氣,
以藝術為職業的人們,往往都是敏感的,
“如果還有要裱框的畫,其他書友正常看:。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男人給了艾德琳一張名片,他原本還想買下這副海景圖。但此刻完全打消了心思,
“謝謝。”艾德琳收下名片,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小疊鈔票,“這是…”
“不,不用了,”畫廊老闆擺手,止住了她,“我只收定金,”他指著艾德琳懷裡的畫,“因為它值得,”能為這樣的作品裱框,他已然感到榮幸,
畫廊老闆親自把艾德琳送回學校,一路上,他向艾德琳這個對繪畫一竅不通的女孩描述了亞瑟文的畫有多麼的出色與精彩,
“對你來說最好的儲存辦法就是把它藏起來,”男人看著車外的艾德琳,善意的提醒,
畫廊老闆環視著艾德琳身後寧靜而普通的校園,在他看來這幅畫理應被儲存在藝術館裡,供他人參觀欣賞,而不是被一個年輕的中學女孩帶著‘招搖過世’,和一堆明星照片海報一起掛在宿舍的牆壁上蒙塵,
如果他知道同樣的畫艾德琳有整整一沓,不知該如何作想,他更不會知道,在如今嘈雜浮躁的社會里,曾經有一位那樣純淨的美麗少年,靜靜的守在艾德琳身後,為她記錄下每一刻愉悅與哀傷,
幸而,畫廊老闆沒有再追問艾德琳畫的作者是誰,即使這是他無比渴望知道的,但他作為藝術者的矜持與職業道德不允許他這麼做,
距離萬聖節沒幾天,趁這個週末許多學生都到市區購物閒逛,順便為即將到來的化妝舞會作準備,留在學校裡的孩子們並不多,所以艾德琳提抱著略重的畫框慢慢走在校園裡,倒沒有多引人注意,
“你總算回來了,”艾德琳剛費勁的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宿舍門就從裡被開啟,
“你沒出去?”艾德琳詫異的看著還穿著睡衣,有些不修邊幅的舍友,
切瑞撇撇嘴,“你,說,”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到艾德琳眼前,“我們是朋友嗎?”她吊著嗓子問,
“當然是,”艾德琳順著切瑞的話說,她知道對方似乎有些不高興,
“那麼為什麼早晨去市區都不通知我一聲,我從上午九點等到現在,”她煩躁的扯著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我本來想約你一起換髮型,”
“換髮型?”被切瑞堵在門口,艾德琳承受不住畫框的重量,她不得不把左手倚在牆上,以減輕壓力,然後接著說,“對不起,我去取畫,時間耗的有些久,…”
艾德琳的話還沒說完,切瑞突然接過她手裡的畫,“我幫你吧,瞧你柔不禁風的樣子,”
切瑞嘟嘟囔囔的,也不給艾德琳反應時間就往屋裡走,
艾德琳愣了半秒,繼而嘴邊浮起淺淺的笑,
“不用太感激我,”切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來了一句,“是要掛在牆上還是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