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這件事她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來去匆匆，不露馬腳，書都藏在床下，不敢叫人看見，表面上則是一般閨秀的模樣，養父教誨“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總默默點頭，說謹記在心。

然而，謹記在心的，不只是這些。

有些事，刻在骨髓裡滲入血液中，午夜夢迴亦不敢忘。

米雅去了後花園三彎兩繞找到那扇小門兒，門房兒不知道去做什麼，走開了，正好兒給了她個空子，閃身出去。

出來後站在那烏瓦白牆之下抬頭望天，日出東方，映得半天的流金，像是鋪展開來的彩錦。頭頂上“吱”一聲脆鳴，雀兒略過牆頭，她順著望過去，帥府的高閣老樹，在日出裡竟顯得威儀森森。

出了衚衕向外走了一些，就看到有車伕拉著車子跑過來，見她穿的極為素淡便以為是府裡頭的丫鬟出來採購，討好的問：“姑娘這是去哪啊，上車吧。”

米雅起先怔了怔，覺得那車子模樣怪異，兩個大輪子，撐著一個座位，上面搭了白棚子，異常簡陋，可想了一下便上了車，說了個地址。

車伕對西城的各處都是極熟的，聽了地名兒立刻說：“那兒啊，可是日本人的地方。”

米雅抿抿唇說：“走吧。”

“好咧！”車伕拖著長音拉起車子跑的飛快，脖子裡的白毛巾也被帶起的風簌簌的吹起來。

她在後頭淡淡的看著，覺得怪新鮮。

☆、武田君

顛簸了很久，車子終於將她拉到了目的地，下車的時候車伕一邊用毛巾摸著汗一邊囑咐：“姑娘，一個人要小心啊。”

米雅本已經往衚衕裡走了，聽了這話又回頭，衝那人笑了笑。

車伕眼中的驚豔之情一閃而過，一邊拉了車子轉彎，口中還唸叨大帥府真是寶地，一個小丫頭都俊俏成這樣。

這一片是來西城洋人聚居的地方，她踏著青石板往裡頭走，憑著記憶一家一戶的看著銘牌，有還未凋落的植物爬出牆頭，從紅磚牆上垂下來，在風中搖晃。

有三三兩兩的住戶從她身邊走過，金髮碧眼的男人朝她掀了帽子，米雅微笑回禮。

衚衕的盡頭終於看到了她要找的，銅質的銘牌鏤空刻著花紋，當中工工整整刻著“武田”二字。

米雅正在躊躇，門忽然開啟了，一個嬌俏的身影飛身過來抱住她，用蹩腳的中文叫她：“雅雅，我在窗臺就看到你啦。”

她猝防不及，身體的重心後移，“噔噔“倒退了兩步，彎了眼角，用日語回道：“早啊，百合子。”

再抬頭的時候已經看到他，不似一般的亞洲人，他的輪廓十分深邃，兩道濃眉下墨黑的眼眸深如潭水，站在百合子的身後只是微笑，靜待她同百合子招呼罷了，才看著她點頭，用純正的中文叫她的名字：“米雅小姐。”

她亦禮貌回應：“武田君。”

百合子見著她高興的不得了，拉著她進屋說話，武田仲就坐在他們對面，手中拿著白瓷的茶盞，看似是喝茶，其實也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本來他們都要出門了，妹妹百合子在樓上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裳，最後挑了一件粉紅色的洋裝，領口和袖子上是層層疊疊的蕾絲裝飾，黑色的頭髮卷卷的，襯托的她俏皮可愛。

跟妹妹比起來，她是那樣不同，像是一朵生在空谷的幽蘭，靜靜淡淡散發著香氣，與世無爭的美好。

她還是那樣樸素，中式的衣服更適合她。她比他在日本見她的時候更瘦了，臉上有些憔悴的神色，可依舊是美的，鬢邊落了幾縷的髮絲，說話的時候回微微的輕動，看的他心中柔軟。身上那套玉白色的衣裳只在邊角繡了四合如意紋，樸素的不像話。

百合子的手一直抓住米雅的，委委屈屈的說：“雅雅，為什麼你現在才來看我？我們已經來了大半年了呢，你也沒告訴我你的住址，我和哥哥問了好多人，可是這裡這麼大，找人就像是大海撈針，託人帶給你的信你收到了嗎，那個人說可以找到你，卻又不肯告訴我們你去處。再這樣下去，我們只能去拜託大使館的朋友了。”

米雅伸手輕輕拍了她的手背，抿了抿唇道：“百合子，信我已經收到，可回國後發生了很多事，所以抱歉沒有能夠及時跟你聯絡，況且我已經結婚了，一直都在江寧。”

武田仲手中轉著的白瓷杯忽然的一滯，驚詫的神色一閃而逝。

百合子的反應則激烈的多，她幾乎差點兒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雙手捂著嘴巴，吃驚的看著米雅，下面的話脫口而出：“天啊，雅雅，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