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希望。胡思亂想一陣,才捱著胸口疼痛,沉沉昏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多久,他聽得腳步聲響,對面一扇門被推開,一個喇嘛走進室來,點起了火燭,正是金吾仁波切。他在一張凳上坐下,冷冷地望著自己。趙觀只被他看得全身發麻,他此時早已豁了出去,便閉上眼睛不加理睬。過了一陣,金吾才道:“小子,我幾十個手下都死在你手裡,我自出藏以來從未經歷過如此大敗。你到底是甚麼人?”
趙觀道:“你記性忒地不好。我不早說過了,我是陳家的大女婿兼二女婿,姓王名三的便是。大喇嘛,我被你所擒,才是從未經歷過的大敗。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幹麼脫我衣服?”
金吾冷笑道:“你一身毒物,不脫光你衣衫怎行?你要一個好死,只怕沒這麼容易。我只消取來你的毒物,一樣樣試用在你身上,看你怎樣死得最慘?”趙觀笑道:“你不會用我的毒物,隨便亂用,包管你先毒死了自己。”
金吾冷冷地望著他,說道:“死到臨頭,你還笑得出來?”走上前,往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腳。
趙觀痛得彎下身去,再說不出話。金吾喝問:“你老實說!陳家那些人躲到哪裡去了?”趙觀道:“你跟我磕幾個頭,或許大爺心裡高興了,便跟你說。”金吾大怒,又狠狠地踢了他幾腳,趙觀重傷之下,哪裡經得起他這幾腳,又昏了過去。
不久他覺得有人扶起了自己,往他口中灌入一些湯汁。他睜開眼睛,見身前一個極老的喇嘛,滿臉皺紋,正喂自己喝一碗甚麼。他腹中飢餓,大口吞下。又想:“這若是毒藥,讓我毒死了,倒也乾淨,省得被那混蛋鬼波切拳打腳踢。”但那湯中顯然無毒,他喝飽了,對那老喇嘛一笑,表示謝意,老喇嘛點了點頭,向他咧嘴而笑,出室而去。
此後每日金吾進室三次毒打拷問他,趙觀原本不知道陳家各人藏身何處,打死他說也說不出來,便硬挺著,口中不斷嘲弄,只把金吾激得急恨交加。
這日清晨金吾又進室來拷問,趙觀笑道:“你還沒練成天眼通麼?幹麼不打個坐,用天眼去找,卻只來問我?”金吾冷冷地道:“你自稱是陳家的女婿,怎會不知道?嘿嘿,你的老婆們也無情得緊,知道你被抓了,更沒來救你。”
趙觀道:“她們知道我被你這大渾帳抓到,生怕看了你的臉便要噁心嘔吐,自然不敢來了。”金吾怒極,又伸腿踢去。趙觀痛極倒下,眼前一片漆黑,模糊中似乎看到陳如真的一雙妙目,心中感到一陣溫暖,暗想:“我老早打定主意,為她死了都甘願。她那時回來找我,對我也算十分關懷了。她若知道我被這惡喇嘛抓住,一定急著要來救我。唉,這小姑娘太過天真,但盼她別來才好。”
金吾還要再踢,忽聽門口腳步聲響,一個高大老人來到門口,說了一句話。金吾快步走上前,向老人躬身行禮。老人彎下腰,握住金吾的雙手,和他額頭相碰,雙手摸在金吾的頭上,口中說了幾句話。那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來歲,鬚髮灰白,頭髮成團盤在頭頂,綴了許多藍綠色的土耳其石?深黃密臘?紅色珊瑚和各色麻線;長鬚垂胸,一身絳紅色僧袍,長袖及地,領間翻出純白的狐裘,胸前掛滿了一串串大顆的密臘珠石寶貝,卻是康巴喇嘛的打扮。趙觀從未見過康巴族人,不知康巴喇嘛大多不剃鬚發,抬眼向那老人瞪視,甚覺古怪。老人向金吾說了幾句話,便走上前來,伸手抬起趙觀的下巴,仔細端詳他的臉龐,又拉起他的左臂,在火光下觀看,臉上露出微笑。
趙觀一驚,全身發麻,心想:“這老喇嘛莫非是江氏兄弟同好?乖乖不得了,我上回假裝是同好,沒想到弄假成真,今日要被這老喇嘛當作兔兒。”好在那老人只看了看他的臉龐和手臂,便走了開去,跟金吾說起話來。二人說的都是藏語,趙觀一句不懂,只見二人不斷望向自己,指指點點,似乎在爭執甚麼。趙觀心想:“兩個惡喇嘛,多半在商量要怎麼折磨我。”過了一陣,卻見金吾點了點頭,向自己瞪了一眼,神色中充滿了惱恨憤怒,隨即向老喇嘛行禮,轉身出去。
這時又有六七個喇嘛走進室來。那老喇嘛走到趙觀身邊,臉帶微笑,向他說了幾句話,口氣甚是溫和。趙觀聽他嘰哩咕嚕,半句也不懂,但見他對自己似乎沒有惡意,便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那老喇嘛又笑了,招手要後面幾個年輕些的喇嘛上前,眾人敞開袍袖,一齊向趙觀膜拜下去。趙觀看得有趣,心中忽然生起一股不祥之感,心想:“不好,莫非他們要殺了我做犧牲?剛才老喇嘛便是問我願不願意,看我點頭答應,才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