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車,站在母親的面前。是我的軍裝和父親的警服顏色很相近吧。母親仍低著頭說,站這兒幹什麼呀,快進屋幫我去取衣服啊。
我說媽媽,是我呀。
媽媽手中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抬頭只看了一眼就用雙手把我抱住了,我也緊緊地抱住了母親。我感覺我的脖子溼了,那是母親的淚水。
哥哥在上班,兩個弟弟都還沒有放學。我感覺肚子呱呱直叫。
母親給我做了一大碗香噴噴的熱湯麵條,還打了兩個荷包蛋。在炎熱的天氣裡,把我吃得熱汗直流,我吃得是那樣的香甜。吃飽後,我就開始睡覺。這一覺從下午開始,居然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九點多,那是一個思想與身心都全部放鬆的好覺兒。
我睜開雙眼,我發現全家人都在圍著看我。哥哥說,你小子幾天沒有睡覺啊?我們昨晚怎樣掐你你都不醒。兩個弟弟將我拽了起來,呵呵笑著。我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庭是多麼的重要啊!這個家庭對於自己又是多麼的重要啊!愛自己的親人,其實就是愛你自己。
我要好好利用自己這難得的休假時間,就感覺自己要有很多事情要去辦。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等著自己去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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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和村的村貌也有了很大的改觀,民房差不多都變成了清一色的紅磚大瓦房了。母親說家裡正在攢錢呢。爭取今年九月份開始蓋新房。也是全紅磚的瓦房,並且要蓋四間呢,你哥哥也到娶媳婦的年齡了。我透過家的窗子指向不遠處的那一排排整齊高聳的六層家屬樓問媽媽,那是哪裡的樓呀?母親說,那是油田的家屬樓。父親說,油田這幾年發展得很快,產量高,工資高,職工待遇好,職工都可以分到這樣的樓房住呢。我說,要是我復員回來能分到油田工作就好了。父親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母親說,好呀,到時候你也分到這樣的樓房,媽媽去看你,給你做飯看孩子,可還不知道你會說個什麼樣的媳婦呢?
我無語,突然想起了六姐。
哥哥在鎮裡的五金商店上班,有了自己的工資。他特意領著我和三弟、四弟在鎮上的飯店花十五元錢吃了頓不錯的飯。哥哥說,等你回來,最好也能找個好工作,掙工資。可惜咱家不是城鎮戶口,要不你復員回來,也許會有個不錯的工作呢。現在,咱們縣裡最好的工作是在油田上班呢。我說我知道的。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很不是滋味。是呀,自己復員回來做什麼呢?哥哥能被安排到鎮裡工作,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可自己回來會做什麼呢?也找生產隊要塊地,扣大棚種蔬菜麼?自己還去不去找六姐呢?她可是有正式工作的老師啊。她不給我來信,不和我聯絡,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她會和一個菜農結婚麼?還有歐陽小春,這個大學生還會認識自己這個哥哥麼?難道人總是會伴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麼?
“哥,我想回七家村去看看。”
哥哥遲疑了一下,說:“回那裡做什麼?那裡又沒有咱家親戚。”
“你是不是想看六姐啊?”三弟叫道。哥哥立即瞪了他一眼,三弟吐了吐舌頭。
我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算了,你找她做什麼?”哥哥說:“她不是一個好女人的。她要變成‘鬼媳婦’了!”
“怎麼了?!‘鬼媳婦’?!”我驚愕地看著哥哥。
“在你走的第二年的七月,六姐在沒有結婚的情況下,就生下了一個孩子。被學校給開除了。怎樣打六姐六姐都不說是誰的孩子,郝大伯就要摔死那個孽種。後來還是咱爸爸去幫著協調,那個孩子才沒有被摔死。郝大伯氣瘋了,就將六姐鎖在屋子裡,把孩子給送人了。再後來六姐從窗子偷跑了出去,瘋了一樣去尋找她的孩子……父親不讓我告訴你這些,怕影響你在部隊的情緒。家裡人都知道你對六姐很有感情的。”
“六姐現在在哪裡?”我的頭“嗡”地一聲,心裡湧動起一股說不出的痛楚。
“六姐……她失蹤都快一年多了。郝大伯也不做支書了,每天都在找四處找她的女兒。有人說看到六姐是坐著客車走的,還有的說六姐向大野甸子跑去了,大家都說她去找那個野男人去了。其實,我想她去找孩子去了,聽說那孩子是被一對夫妻抱走的……”
我的眼前立即浮現出雨中黑傘下那個略顯駝背的身影,那不是郝大伯還能是誰呢?
“‘鬼媳婦’?為什麼說六姐要變成‘鬼媳婦’?‘鬼媳婦’又是什麼意思?”我急切的注視著哥哥。
哥哥說我也是聽別人講的,也不知道“鬼媳婦”是什麼意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