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最後一次見你時,你瘦了。你一身衣衫鬆寬得像要從身子上掉下來似的——世上沒有比你更柔弱的女子了吧?)
(可是不要問我:我還愛你呀?)
(至少不要現在。)
(如果你涼,你冷,你在人世間感到蒼寒,把你的手放在我心上吧,我要你記得今晚我為你思念的情傷,我也要記住你的唇色會說出了你嘴裡不曾說的話。)
(明晚不知會如何?)
(其實今晚我好想你。)
葉紅看到天際有星,寂寞而燦亮的星光。
他想起冰三家那彎彎的、長長的、微微翹起的睫毛。
一切都得等過了明天再說。
不知怎的,他總是覺得冰三家跟他相隔,彷彿很遠很遠,雖然突如其來的想念很深很深,但連音容卻也有點朦朧模糊了。她就像是他一場去年的冰雪。
就連“明天”,也彷彿很遙遠。
明天不管如何,我都會見著龔大哥了,我們這場離別,但是好一個不朽的夢!龔大哥,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一場熟醉的夢,但你不在的日子裡,就真的變成了醉生夢死。也罷,不管夢碎夢成,也總比沒有夢的好。明天,我就可以看見你了,不管你是瘦了,還是傷了,或是給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明天,我都會見著你,我都得見著你,要是審決對你太過不公允,我都一定要救你,殺了沈清濂,殺了任困之,甚至殺了陸倔武,殺了史彌遠,都在所不惜。嘿,我這個九指女子,已別無依寄;救你的事,只可成,不可敗,更不可有失。誰也不能把你丟在幽暗的角落,任你腐朽。詩劍江湖更是夢,我對世間無求,只願你能如願。這次如果你大難不死,我就要開始償試先離開你淡忘你了,要不然,我這個只剩下九隻指頭的女子,是禁不起一再為你擔驚受怕的。哎,只要過得了今晚,你就得把大志活埋;只要你能熬過今晚,我這缺了一指的女子就寧死不許再缺了你。只要你的挺得過今晚……這麼多風霜和長在都度過了,哎,這真是一個我有憂歡你有愁傷的這一晚……嚴笑花這一夜如夢。
這一晚,不少本待養精蓄悅的漢子們磨刀霍霍,一夜無眠。
五月初五龍抬頭。
五月初四的晚上他們已抬了頭。
等待黎明。
天明就要行動:“救龍”。
明天就要救龍頭。餿樣的!卻在這時不見了那大刀闊斧兩個東西,卻把他們要命的傢伙全留在這幾。我宋嫂諒他們也不敢去告密,給個天他們做膽也不致會出賣我們!我的“懷龍刀”像一個熟睡的孩子那麼暖,就像還有呼吸,嘿!它好久沒飲仇人的血,照亮恩人的難關了;哼哼,今夜有星光、有刀光,還有江湖好漢們等待的目光。龍頭,我們的血,仍是熱的;我們的刀,仍是利的;我宋嫂仍是在的,七步一濺血又如何?十步殺一人又怎樣?縱屍骨無存,也要讓您沉冤得雪;屍橫遍野,也要還給您個公道。餿樣的!今兒大清早的,除了不見了那王大刀和丁大斧之外,連頭陀和先生都“不見了”,不知搞什麼鬼!反正不管了!餿樣的!那些門裡當家曾歃血為盟,說什麼誓死相隨,回頭砍一刀,背裡放暗箭,但這江湖不是沒有好漢的,龍頭,你等著,且看咱們能不能把月打黑,把風打高,把龍頭重新驚天動地的抬起來,天荒地老的震起無數道驚雷來。龔大哥,您等著,我們都坐不下去了,我們等到了明天,您也等到了天明。餿樣的!我宋嫂……
昨夜流星,天際劃破。
2.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止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高贊魁遠遠的見到嚴笑花的轎子,忽然想起了這幾句活。這時候,三妹姐正掀開橋簾,讓嚴笑花曲身行出,而轎頂上還有幾朵落花留在那兒.嚴笑花懷裡懷抱了那把“天涯刀”,這樣微微彎腰自轎裡抱刀走出來的時候,美得像一幅畫,一首詩,一個夢。
今日風大。
天氣晴朗。
是個好日子。
是以令為龔俠懷的事懷想了一夜無眠的高贊魁,無端的想起過首詩。
可是他隨即看到葉紅的到來。
葉紅並沒有乘轎。
也沒有騎馬。
他是隻身前來的。
——連那兩名不離他身邊的簡單和單簡,也不在他身旁。
這似乎更合乎“八尺門”裡今天所佈下的天羅地網;不過,高贊魁一見葉紅,便沒有詩,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