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一瞧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心裡頭的想法,淡淡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絕情了些?”
孫氏自然不會這麼說,雖然如今姜氏對她還好,但前些年的磋磨她可還沒全忘:“娘,我怎麼會這麼想,只是咱家的田地一直都是張老漢種著的,您直接把他趕走了,會不會有些不大好,我倒不怕別的,就擔心他們使絆子,讓後頭的佃戶難為。”
姜氏並未直接回答她的話,反倒是問起雙腿上的乖孫來:“平安,你也是這麼想的?”
章元敬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主要是他前輩子在底層混的久,也知道有些人是會得寸進尺的,不說別的,光說去年斷租這件事吧,要不是看他們好欺負他張老漢敢?
章元敬想了想,說道:“若是去年那時候,這位老伯伯先跟奶奶商量了再行事,倒是還可以留下,如今看來,留下卻是麻煩。再說了,咱們還有族長叔叔呢,他們不敢做鬼。”
若是真的家中無糧,張老漢好聲好氣的先來跟老太太商量,姜氏不一定就會拒絕,但他直接只帶著一袋子稻子過來,顯然是吃準了那時候章家也不能把他如何。
再說如今吧,能把種糧都吃了的農戶人家也是世間少有,這才一年的乾旱,還不是顆粒無收的那種,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只為了留下種子,來年還能圖一個收成。
他們家倒是好,直接敞開了吃,吃完了再來問章家要,難道不是看準了他們心軟好欺負,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自古以來都是這般的道理。
章元敬一開始看著張老漢老淚橫流的也覺得可憐,但聽了他奶奶的話倒是明白過來,誰家不可憐,總不能因為他們可憐,就讓章家當冤大頭啊。
如果他們家財萬貫,姜氏說不定還能抬抬手,但如今一家子靠著那五十畝田地吃飯,姜氏若是鬆口了,那以後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們下次還能有現在的好運道嗎?
姜氏聽了覺得滿意,摸了摸孩子的頭髮,抬頭看著孫氏說道:“你啊,還沒有咱平安懂事兒,咱們怕什麼,難道還找不到人種地不成?哼,他們敢做鬼的話,章家自然有本事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姜氏是帶著幾分狠戾的,她冷笑道:“都說人心異變,當年平安爺爺過世,他還哭著喊著要報答小東家,誰知道亭兒才走了不到三年,他們家就敢如此對我,哼,我倒是要看看,沒了章家他們的日子是不是會更好!”
說完這個,姜氏又道:“開春之後,我借糧給隔壁,那是因為到底連著宗,那幾個小子平日對平安也多有照顧,有了這一遭以後也不怕他們嫌麻煩,借給王氏,那也是看在鄰居十幾年的份上,統共也就一小袋雜糧,若是別人,哼!我可沒有那等爛好心。”
章元敬聽得若有所思,他那個年代別說是鄰居了,許多親戚都鮮少聯絡,這種鄰里之間相處需要注意的點他確實沒有姜氏懂。
孫氏還有些猶猶豫豫,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娘,咱們是不是不能隨意幫人?”
姜氏瞥了她一眼,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只能又細細說道:“你且說說看,往日裡,街坊鄰居是怎麼說我的?”
孫氏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婆婆,姜氏又讓她說,她才敢說道:“都說娘為人厲害,也,也有些摳門,終歸不是什麼好話。”
姜氏又道:“那你覺得,他們這麼說我,是好還是壞呢?”
這孫氏是說不出來了,在她看來自然是有幾分不好的,誰也不樂意自己有一個厲害摳門的難聽名聲啊,看看附近幾戶人家都不太愛跟姜氏打交道就知道了。
姜氏卻說道:“要是當人女兒的時候,這個名聲自然是不好,一個弄不好就得嫁不出去,但等當了人家媳婦,這個名聲卻大有用處。如果不是知道我厲害,知道我摳門,亭兒死了之後,咱們家還能清清靜靜的嗎?就說冬日裡頭,上門來借糧的肯定也不會只有王氏一人。”
就是大夥兒都知道她是個厲害且摳門的老太太,所以敢上門來借糧食的人才少,這要是平日裡跟個活菩薩似得好說話,那人家不找你幫忙找誰?
姜氏這會兒心裡頭是有幾分自得的,笑著說道:“往日裡跟菩薩似得人物,但凡有一次做的不好的,人家就會說她假好心,裝出來的。菩薩,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對此章元敬無比贊同,可不是吧,好人當的久了就成了爛好人,人家有事兒就能想起你,似乎活該你就得幫忙似得,你要是拒絕那就成了你的不對。
倒也不是沒有人感激,只是付出和回報恐怕不成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