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樓裡。
李銳沒有點酒,而是叫了一壺清茶,陪著齊邵共飲。
“怎麼看你臉上愁雲密佈,我九死一生回來,你就給我看這個臉?”李銳啜著清茶,看著齊邵一臉無奈,沒好氣地說。
“你歷劫歸來,雖然是人人稱頌,可也榮登京城小輩最討厭的公子之首,其實你應該和我一樣的臉色才對。”齊邵把空酒杯丟在桌子上,用一根筷子敲著玩。
“我管別人怎麼看,我又不為他們過日子。”李銳不以為然。
“好氣魄!我若是要有你這樣的豁達就好了。”齊邵敲杯子的手一重,發出“噔”的一聲清響。
“陛下對我家下詔了,我必須要參加今年的科舉。”
李銳抬了抬眼。
“雖說你是齊氏嫡子,可以蒙蔭入朝,不過科舉晉身方能顯出你的能力,你為何不喜?”
“我志向不在仕途。”齊邵嘆了口氣,“我從小看著我爹教書育人,得到世族、勳貴和寒門子弟們的尊敬,心中很是羨慕這樣的生活。朝堂和民間,三派之爭一直沒有停歇過,可是在國子監,大家雖然也分門第,畢竟還是同進同出,也能相處融洽,恍如淨土一般。”
“我將來希望能蒙蔭入國子監,也不指望能成為祭酒,哪怕是一博士、一經師,也是好的。國子監是學子們踏入大楚朝堂的起始之地,若能多一些中正平和之人,大楚各方的聲音也能清淨許多。”
“可是陛下這次下了詔令,我就不得不進入朝廷了。”
李銳看著這位好友,只能默默倒掉了清茶,往茶杯裡倒上一杯酒,陪著他一起喝。
像他們這樣人家的孩子,是很難自己選擇未來如何的。齊邵確有大才,而且十分務實,大楚的世族中,在這一輩裡,少有這樣能幹的子弟。
也正是因為他有才,各方也不會任由他躲進國子監裡。若他願意藏拙也好,偏他是個不願意裝傻的性子。
“十年間,只開了兩次科舉,概因世族不願大量寒門進入朝廷,往往從中作梗之緣故。我家作為大族,本應站在世族一邊,而先皇為了平衡,將家父置於國子監祭酒一職,掌教導諸生,就算為了這些學子,也須得推動科舉一事。”齊邵放下筷子,“翰林院掌院原本是你父親,後來出身吳中大族的陸掌院接任,也是因為此事。”
“我家既要在世族中站穩,又不可得罪聖上,這麼多年來,過的十分侷促。我父親推動科舉,而我則蒙蔭入朝,也是權衡後的舉措。我父親勤於王事,是因為他是祭酒,需履行司職,我蒙蔭為官,是表明家中的立場。”
“而如今,聖上一紙詔書,打破了這種平衡。我不得不科舉為官,而且還肯定要起表率。作為國子監祭酒的長子,身為國子監掌議的我,只要一旦及第,怕是就要被聖上點中了。”齊邵沮喪的趴在桌子上,“我這麼多年來的清淨日子,怕是也要毀的乾乾淨淨。”
李銳摸了摸下巴。
“聽起來是挺可憐的。不過,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我說的這麼明顯,你聽不出來?”齊邵誇張地瞪大了眼睛。“我在投誠啊!”
“你開玩笑吧,你和我投什麼誠!”李銳也把眼睛一橫,不可思議地說。
“唔?你想的太多了。”齊邵掃了李銳幾眼,故意嗤笑了一聲。
“李大公子,再過個許多年,我大概也有向你投誠的一天,可是就現在,我只能把你當我的弟弟一般看待。這世間能讓我齊邵投誠的人,還沒有幾個。”
“那你要投誠……”難不成是他叔叔?
齊邵趴在桌子上,吊兒郎當地對著李銳上方拱了拱手。“我若他日入朝為官,怕是既不能被世家所容,又不受孤臣一派待見。我這性格,是不可能甘於老死在翰林院的,只有求你叔父高抬貴手,不要也刁難我,如此,我才能爭出一條活路來。”
李銳心中一喜,這是要站在他們這邊嗎?
豈料他心中欣喜還沒過去,齊邵就又說道:“只是,以我的出身,我是不可能投入勳貴一派的,所以我也只能厚著臉皮,仗著和你交情,求李國公能略過我去。”
“我自己想做什麼都沒有用,我家中還有無數子弟,若我一旦站隊,以後我的兄弟姐妹、我族中的老幼,都要受此影響。我一想到我那迷茫的未來,就忍不住夙夜憂嘆。”
“牆頭草所有人都會討厭,左右逢源也更像是刀尖上行走一般。我還想要做出一番成績,更加是難上加難。陛下一紙詔書,逼死我齊邵也!”
“你說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