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錡訴說了金人的條件,英俊的面孔扭曲,怒火幾乎不可遏制!
金人貪婪,簡直不可理喻!
十幾年前,女真不過是契丹治下的一個小部落,自從阿骨打以兩千人起兵,十二年滅亡遼國,如今又迫近大宋都城。
攻必取,戰必勝。
居然貪心大膽到圖謀黃河以北!
乾脆把大宋江山都拿去好了。
“官家,臣以為既然決定死守京城,就不必談了,直接驅逐金使,若是官家還有氣,不如砍了他的腦袋,直接告訴金人,要打就打!”
趙桓含笑,“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朕也想瞧瞧金國風物。你去傳旨,讓李白吳張等諸位相公,悉數前來。”
劉錡不敢說什麼,只能下去安排。
半個時辰之後,趙桓到了垂拱殿。
李邦彥、白時中、吳敏、張邦昌,還有耿南仲,以及高俅等人,悉數到來。至於李綱,他在民間聲望極高,正在組織京中人丁,加固城防,沒有過來。
而負責引領金國使者的是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王孝迪。和他並肩而入的是一個清瘦的文官,此人身形極高,臉上卻沒有多少肉,腮幫凹陷,彷彿總是帶著似有若無的嘲笑。
“外臣吳孝民,奉我家太子郎君之命,前來拜見大宋皇帝陛下!”
他嘴上說著,卻沒有行大禮,只是隨意一躬,就昂然而立。
“大膽!”李邦彥立刻站出來,既然選擇成為天子鷹犬,就必須盡職盡責,“官家在此,你給我跪下!”
“哦?官家?”吳孝民哈哈大笑,“我聽說大宋官家御極二十多年,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啊?我也是怕弄錯了,還請原諒則個!”
李邦彥切齒,“太上皇已經禪位,你面前的就是大宋官家!”
“原來如此啊!”吳孝民彷彿才知道一般,他故意拉長了聲音,“莫非……讓我大金嚇得,竟然禪讓皇位了?”
“你!”
這下子別說李邦彥生氣,就連其他人都跟著暴怒,打人別打臉,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諷刺我大宋皇家!
“吳孝民!”
張邦昌向前一步,突然冷笑道:“你本是遼國臣子,遼國皇帝對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卻投降金人,反做了賊臣,居然有臉皮跑到大宋撒野,身為漢人,先入仕遼朝,又侍奉金國,真不知道你算哪一國之孝民?”
這幾句半點不留情面,也充分體現了張邦昌的天賦,朝堂諸公,無不哈哈大笑。
痛快!
就該這樣對待三姓家奴!
吳孝民臉色變了變,突然一陣哂笑,“說得好啊!我們吳家先人是漢人不假,可我們被賣了,被石敬瑭賣給了契丹。非是燕雲百姓捨棄中原,而是中原天子辜負燕雲!我們也曾經期盼過,可大宋立國之後,兩次北伐,全都失敗,以至於燕雲十六州在遼國治下二百年!”
“大金起兵滅遼,訂立海上之盟,相約攻遼。大宋吏貪將弱,無力收復燕雲,居然靠著花錢,從大金手裡贖買。如此懦弱無能,也配君臨天下?”
“彼時我燕雲百姓,尚且心存幻想,以為大宋能振奮國力,保守燕雲不失。我等也是盡心竭力,戍守燕雲,抗擊金國。可結果呢?張覺投靠大宋,捨命戍邊,對抗金兵,他不敵戰敗,跑到燕山府,金人尾隨而來,大宋居然歷數張覺罪狀,砍了他的頭,獻給金人,搖尾乞憐,無恥無德!”
吳孝民毫不客氣道:“如今大宋諸公竟敢責罵在下,真是讓人發笑!”
這番話讓大宋群臣無不憤怒,卻又無可奈何,收復燕雲不得,出賣張覺,又被金人殺到眼前。
就算巧舌如簧,也難以辯駁。
就在大宋群臣集體無聲的時候,趙桓突然笑了。
皇帝陛下看了看滿朝諸公,“卿等一肚子詩書,辯才無雙,此刻為什麼說不出什麼呢?”趙桓笑道:“要朕說,道理也簡單,因為他說的不算錯,縱然是歪理,可畢竟也佔著一點道理。”
趙桓緩緩起身,嘆道:“說到底,是我趙家皇帝不爭氣,沒能光復燕雲,一統九州。二百年分隔下來,就算是一家人,也早就沒什麼親情可言。不管是忠心契丹,與故國同生共死,還是另尋新主,擇主而仕,也都是理所當然。”
趙桓衝著吳孝民一笑,“朕不是你的君父,你也不是大宋的臣子,萍水相逢,只能祝願你升官發財,封妻廕子了。”
吳孝民嘴角抽搐,在他的構想中,大宋皇帝不是該氣急敗壞,跳著腳痛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