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的山,山上住了一隻狐狸。
狐狸一直在山上生活,從沒見過山下的事物。後來過了很多年,也許是幾十年,也許是幾百年,狐狸已經長得比老虎還大了,山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烏雲密佈,電閃雷鳴,這樣持續了很久,天氣越來越冷,後來,雨變成了雪,水化成了冰。當狐狸醒來時,發現山已經變成一座雪山,而自己原本火紅的皮毛,也變成了銀白色……
經過這一場天災,狐狸變成了一隻擁有天地靈氣的幻狐,然而,山上的動物都死光了,它很寂寞,但是仍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棲息地。於是,寂寞的狐狸時不時跑到山下窺視人類的生活。這樣過了幾十年,狐狸漸漸變得能聽懂人話了,漸漸也能辨別人們話中的悲傷與喜悅。
有一天,它發現山下的人不知何時起,雕刻了它的石像,還在山腳修了一座供奉石像的廟宇。每日都有人去廟裡朝拜它,稱這座廟為狐仙廟。夜裡沒人的時候,狐狸也會去廟裡,好奇的注視自己的石像,石像不如它漂亮,也不如它那般巨大。狐狸卻被石像上的氣味所引誘了——除了檀香菸燻的氣味,還有另一種氣味。
那是一個年輕工匠的氣味。狐狸尋著氣味找到了那個男人,那時還是春日,工匠家院子裡的梨樹開滿了梨花,工匠在院子裡幹著活計,狐狸就這麼來了,捲起一陣風,滿樹的梨花便飛舞起來,潔白如雪,玉頰寒香。工匠站在院子裡看得呆住了。他一定以為自己發了白日夢,可是回過神來的時候,狐狸仍在原地優雅的蹲坐著,梨花的花瓣鋪了一地。工匠欣喜若狂起來,跑進屋裡拿了紙筆來畫狐狸,整整一天,他畫了厚厚一摞紙,卻仍嫌不夠,手裡的筆不停的在紙上描畫著,他時不時對狐狸溫柔的笑,帶幾分歉意,“抱歉,再忍耐一會兒。”狐狸並不會覺得太累,只是它一向隨性灑脫,這時卻對他馴服了。
有了這些畫像,工匠所雕塑的狐神像愈發傳神,美麗而不失莊嚴,親和而不失神秘,山下的百姓們將狐狸當作山神來參拜,事實上,狐狸也確實履行了山神的職責——乾旱時化雪為雨,洪澇時摧石築堤,它讓莊稼豐收,讓瘟疫去除。山神廟香火越來越旺盛,關於狐狸的傳說也層出不窮,每個人津津樂道。
而狐狸,幾乎與工匠形影不離了。它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日出的那一刻,騰雲駕霧飛身來到工匠的住所,它在梨花樹下面等他,他與它交談,歡笑。直到有一天——狐狸變幻成一位婀娜女子,它本以為工匠會開心,卻在見面的那一霎那,聽見了工匠在心底的嘆息……
屋子裡傳來輕顫的咳嗽聲,他們每次會面,它偶爾也會聽見屋裡傳來咳嗽聲,卻從未在意過,這一次,它卻分外在意了。
其實,工匠是有妻子的,他的妻子比他年長三歲有餘,她與工匠一同長大,並承受著貧寒與疾苦,卻染上重病,每日只能臥床不起。
只是。那時地狐狸。不明白妻子地含義。不明白在一起地含義。
工匠看見化身為女子地狐狸。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像以往那樣對待狐狸了。他黯然地離去了。從此再也不見狐狸。狐狸悲傷地回到了山上。
這樣又過了許多年。一個夏日。狐狸看見工匠從山下而來。遠遠地向它走過來。它欣喜若狂。疾奔而去——卻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工匠竟射了它一箭?!!狐狸震驚了。它道行不淺。這種凡物自然傷不了它。然而因為無法置信。狐狸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它看著工匠。期盼著工匠能夠像當初那般溫柔地對它……
工匠卻拿出匕首。明晃晃地光亮刺眼。他悲慼地對狐狸說道:“逃啊。”
狐狸不逃。它看著這把匕首刺向自己地胸脯。終於明白過來——他竟然要取它地心?!!狐狸終於悲憤不已地撲向工匠。反口咬住他地右腹。鮮血噴湧而出。狐狸地血。工匠地血。混淆在一起——
工匠抵不過狐狸的拼命,鬆了手,一臉抱歉的微笑,虛弱的伸出手來輕撫狐狸前額的毛皮。
“只一片心……救救她吧……”
狐狸任他撫摸著,只覺得不知是恨還是愛了……
眼看工匠就要斷氣,狐狸急忙鬆開利牙——你怎麼能這樣死去?
我們還不曾開始,你怎麼能這樣死去……
狐狸在工匠腹部的傷口處施下法術,它不願這樣失去。
“我可以給她一片心,但是我要你此後九生九世為我心痛,直至死去。”
他傷了它,它殺了他。它不願虧欠什麼,它取了自己的心,煉製成藥,挽救了他那病危的妻……而它自己,從此開始了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