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只是垂死掙扎而已。她的指甲掐在我的手背上,已沒有多少力氣。
也許在下一個瞬間,她就會無力地垂下手……
她再也不可能離開我了。
我冷冷地看著她,想要欣賞她此時絕望的神情。
先前她似乎是想求我的,但後來竟又恢復了倔強的神態。
此時她正努力地瞪大眼睛盯著我,眼中滑出一滴清淚……
該死!
我的心臟劇烈地抽痛了一下,手指竟下意識地鬆開了。
我還是下不了手!
她從床上滾了下去,捏著喉嚨劇烈地咳嗽了很久,我看到她的嘴角流出了一道黏涎,帶著刺目的血色。
真髒。
我嫌惡地退後了兩步。
她努力抬起頭看著我,喉嚨裡幾乎已發不出聲音,卻還是倔強地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她居然問我為什麼?
我倒是小瞧了這個女人!難道她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以為我可以像從前一樣強裝作不在意?
我對她的容忍,實在已經夠多了!
我揭穿了她與齊思賢的事,她沒有辯解。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一刻我才終於意識到,我想把她留在身邊的想法是多麼荒唐可笑。
民間一直有種說法叫做“強扭的瓜不甜”,我卻一直一廂情願地以為,總有一天會苦盡甘來……
該是時候放手了。
我強留了她這麼久,確實也是極對不住她的。既然她無意留下,那便放她走吧。
說出那三個字,我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可她居然說,她不走。
為什麼不走?
是因為葛從忠吩咐的事情還沒有做完,還是因為齊思賢給了她新的任務?
這段時日,我一直在等她給我泡一杯毒茶,或者用匕首刺進我的胸膛。她一直都沒有動手,我以為她還是有幾分人心的,誰知今日竟又出了這樣的事。
她到底在想什麼?
罷了,我已不想知道了!
我揭穿了她痛齊思賢舊年的糾葛,以及葛從忠吩咐她的那件事。
她顯然十分意外,再無話可說。
我給過她機會的,她放棄了,以後便不會再有了。
她終於同意離開。
我在如釋重負的同時,心裡驟然空了一大塊。
她在妝臺前看著鏡子,我在門口看著她。
她為什麼要磨蹭那麼久?是因為折磨得我還不夠嗎?
我卻是已經受夠了!
天色已晚,我叫人支開了後門的張老頭,要她從後門走。
後來我獨自一人在臥房裡站了很久。
她沒有回來,府裡的奴才也沒有提到她,所以她應當是出門了吧?
這樣冷的天,她出府之後會到哪裡去?她並沒有帶衣服,也沒有帶銀兩,會不會很麻煩?
我狠狠地搖了搖頭,甩掉那些可笑的念頭。
她自有她的去處,又用我操什麼心?
從今之後,我與她,便是各不相干的路人了。
她從來都不屬於我,那一段時日的相聚,不過是我給自己編織的一個夢境罷了。
我站在空蕩蕩的房中,看著她睡過的床帳,她用過的妝臺,她躺過的軟榻……
每一處否彷彿都有她的影子,她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緩緩地轉過身去,吩咐人把臥房的門鎖上。
我不會再來這個房間。
如果我說害怕自己會睹物傷情,似乎顯得太矯情了。但我真的很擔心自己會在某個不經意轉身的瞬間,產生“她還在我身邊”的錯覺。
秦彥說的沒錯,我是中了那個女人的毒。
死不了人,卻又讓人活不下去的那種。
現在她走了,我需要留一點時間給自己。
哪怕是刮骨療傷也好,我總要把她留下的痕跡徹底抹去,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過下去。
這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我在廊下站了一夜,聽了一夜的北風。
天亮了,又是一個熱鬧的日子。
賓客比昨日還要多,卻沒有人替我招待了。
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戲臺下,同那些庸俗的官員談笑風生。
這本來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此時更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