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謝雲笈聞言,不敢再有半分耽擱,連忙作別蕪娘。
下人驅車匆匆回到謝府。
彼時,後院中已經站滿了伺候的僕婢,卻都只是靜靜站著,沒有一個人敢高聲喧譁。
屋子內,太醫院的張院使正半刻也不得閒的整治調方,坐在床邊的謝知行更是一臉凝重。
半晌,張院使嘆了一口氣,無奈起身衝著謝知行拱了拱手,皺起的眉頭丁點也沒有鬆開。
“謝尚書,還請恕老夫直言……”
“夫人終年寡歡,纏綿病榻已久,心鬱難治,早就是強弩之末。如今怕也就在這兩日,老夫也是愛莫能助,還請謝尚書早些料理好夫人身後事,也好叫夫人走得體面些。”
匆匆趕來的謝雲笈聞言,滿眼皆是難以置信。
她擱下手中的點心匣子,忙慌慌伏到謝夫人床邊,側眸瞧向張院使:“怎麼會這樣呢?”“張院使,會不會是弄錯了?我不騙你,母親前幾日還喝了府上燉的參湯,母親的氣色瞧著分明比端午後好許多了,怎麼會突然就……”
張院使搖搖頭:“難得了謝小姐一片孝心,可世事不過因果二字,這心病得須心藥醫,夫人的病根不除,氣淤凝滯,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沒有法子。”
“夫人心疾不愈,多年來病情反覆,縱然表面看著氣色尚可,內裡早就虛耗一空了,如今這癥結外顯,已是到山窮水盡了。”
謝知行強忍悲痛,眼眶卻已經有些發紅。
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好似驟然被抽乾了,他無力地扶著床腳,發出喑啞的嗓音:“張院使乃太醫院之首,深受陛下器重,凡百的疑難雜症,就沒有張院使沒見過沒治過的。”
“如今拙荊命懸一線,但求張院使不忌著是什麼法子,只要能試的,皆試一試。”
“張院使的大恩,我謝家自當銘感五內。”
張院使長長嘆下一口氣:“謝尚書,朝中誰人不知你與夫人伉儷駕侶,鶼蝶情深?更何況醫者仁心,若是能救,老夫豈有撒手不管之理?”
“只是夫人的心疾不似尋常病症,夫人過不去那道坎,哪能靠吃方子便藥到病除呢?”
他裝斂好自己的藥箱,鄭重地又朝謝知行拱拱手:“我使方子頂多替夫人再吊一口氣,至於夫人這兩日還能不能迴光返照清醒些片刻,那便皆得看天命造化了。”
謝知行閨了閨眼,忽覺得自己像是墮進冰窟,渾身都透著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招了招手,管家連忙奉上紅封,將張院使畢恭畢敬地請出院子。
謝雲笈憂心忡忡地望著父親和母親,一時只覺得任何安慰的語言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她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默默俯下了頭。
謝知行緩了緩,終於好似醞釀出幾分精神,便問道:“望凝何時回來?”
謝雲笈眉頭緊鎖:“兄長上次到香海無功而返,便一直耿耿於懷,前日得了空,便又帶阿正往香海去了。”
“家中已然著人往香海去尋,明早城門一開,兄長定能趕回來的。”
“罷了。”謝知行揉了揉酸脹的眉頭,“雲笈,你先去吧。”
“有我在這就夠了。”
謝雲笈免不得有些擔憂:“父親年歲已高,身子怕是吃不消。不如我來守著,若是母親醒來,我即刻喚父親到榻邊。”
“不妨。”謝知行擺擺手,“去吧,讓我同你母親待一陣子。”
謝雲笈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從善如流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又重新變得空曠起來。
謝知行望向榻上不省人事的夫人,不禁悲從中來。
他們夫妻喜結連理已有二十餘載。
這二十多年來,每每他理卷宗入夜,便有夫人在側添燈;但凡他廢寢忘食,夫人自會絞盡腦汁料理吃食;只要他進宮上朝,補服永遠平展挺括,烏紗也定然皂黑堅固。無論是一朝遭貶任人踐踏,還是官居二品登天子
堂,夫人總在他的身旁。
若非有夫人不計代價隨任前往西南,陪他吃盡千般苦,受盡百般罪,只怕這如今沒有朝中的工部謝尚書,只有西南黃土底下埋的一把枯骨。
他們恩愛有加,兒女雙全,本能相伴相攜白頭到老。可一場兆奉冤案,讓謝家變得天翻地覆。
他被囚在獄中受盡苛刑過了足足三個月,其間雖未曾屈認一項罪名誣陷恩師賀昶,可只他一人不肯認終究是杯水車薪,不僅未能保全賀家,還連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