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驁和冷漠。只是,年少的我,還不知道如何去應付。
只有阿福從來不認為我美。她說:“還說我像無錫大阿福呢。你才是長得很怪的。你的眼睛那麼大,真是像金魚。”我本來想辯解說,俗稱的金魚眼,並不是我這樣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了。
阿福很淘氣。喜歡和宦官宮女玩捉迷藏。只有我找得到她。一個春日,她和我坐在一個廢殿的窗臺,望著圓月。她調皮的笑著說:“可憐有的人長得像金魚,脾氣呀,又像孔雀那麼臭。很有可能一直找不到媳婦喲。那時候,說不定,我倒願意和你結婚。”我白她一眼:“我為什麼要找一個泥娃娃一樣的人?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懂什麼?”阿福笑呵呵的。我問她:“你知道什麼叫結婚?”阿福吮了吮拇指:“就是兩個人名正言順的做伴兒嘛。”我拍了拍她梳著雙髻的腦袋,忍俊不禁。春夜朦朧,玉樓珠殿,星影參重。我揹著阿福走回朝陽殿,靴子下的青苔散發出濃郁的花香。阿福的髮辮垂在我的頭頸裡,有點癢。我的心裡,有點甜。。
我自四歲啟蒙,老師一直是太師何規。舅舅也教授我一些金石書畫之類的風雅學問。阿福讀書的時候,我奉旨伴讀。她經常冒出些古怪的問題,老先生頭疼不已。阿福氣呼呼的告訴我:“老先生說了等於沒有說。”
我大笑:“那你還不來問我?”她說:“先生那麼推崇史記,史記上說的就一定是準確嗎?”我笑笑:“那也不一定。比如,因為司馬遷與李陵私交好,就大加讚揚他祖父李廣。其實,李廣因為個人恩怨,殺死霸陵尉。很不仁義。李廣難封,縱然是武帝刻薄寡恩,他自己,也有不足。歷史,只是一種說法。作為君主,只可以借鑑,得以明智,絕對不用全相信。全信它,就迂腐了。”
阿福很有趣,她對我解釋的話很相信。但嘴上就不承認。我已經是個少年,她終究是個孩子。我想,她總會長大的。她每一點成長,我都會欣喜。因為,我們是昭陽殿裡相伴的兩個孩子。她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等我發現這一點,我早就忘記究竟是何時開始的了。
我十四歲這年的春天。一如既往,翠葉藏鶯,新綠可人。三月三日,琅玡王氏舉行曲水流觴大會。我也應邀出席。六十六人,我是其中最年少者。我遇見另一個少年。閒情淡雅,冶姿清潤。說他清高,他和雅的微笑似對自己的魅力渾然不覺。我見了他,莫名的心向下一沉。白衣少年,立於柳下,揚花飄過。他對我謙遜點頭:“我是王覽,你還記得嗎?”
那以後,母親去世。我離開了皇宮。飛花萬點愁如海。王覽默默的給我送行。不知道為何,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影子卻和我心裡阿福的面影重疊。我的心,又是一沉。阿福說,要陪著我哭。所以我不再哭了。我已經失去母親,不能再讓阿福難受。三年嗎?我可以讓自己變得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保護她和我自己。
守墓的日子清冷,也並非無聊。碧月照寒星,我想到阿福,就會開心一些。我喜歡吹笛,那些日子;
我寫了一首新曲。夜晚我常練習,希望將來她會喜歡聽。七夕,我託人送去了水晶燈。得到的,卻是一個訊息。有人代替了我在東宮的位置。那個人,就是王覽。我的心,重重沉到深處。想起王覽的那雙細長明澈的鳳眼,不由苦笑。我的母親曾說:“阿容的眼睛長得美,就是太大,藏不住心。”和覽比,我沒有勝算。
一個人,與王覽生在同一時代,實在是件不幸事。但同時,也是件幸事。特別是,他成為了我的好朋友。漸漸的,我和阿福的通訊,變成了我和王覽的通訊。我只在舅父的葬禮上見到過一眼她。她是新君,小臉慘白。王覽牽著她的手。身為相王,他立於御座之下,站立的穩穩當當,無人不會為那種高潔與自信折服。我走了。甚至沒有要求覲見。我所想得出來安慰的話,她應該都聽過了。她失去父母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我為她哭了,但,不可以在她的面前。
當我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她站在我面前,眼睛是那麼純淨的美麗,我想逃開,但做不到。要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否愛一個女子,往往只要一瞬就可以感覺。可惜,她站在王覽的身側。她的瞳仁裡只有王覽。王覽微笑著,讓人忘記了冬天。連我,都可以感受他的溫暖。
可是,元宵之夜。我還是吻了她。我想,每個人都有情不自禁的時候吧。那天,我是喝了不少酒,可我在裝醉。阿福的反應,我完全沒有想到。是她的初吻嗎?我搶到了不該屬於我的東西。
那,也是我第一次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