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神秘莫測的是雲華夫人瑤姬,而最令人心折的,還是清華夫人萼綠華。
我當時還很好奇地問道:“令人心折之處,究竟是指什麼呢?”
東君想了一想,擺了擺頭,只是苦笑了一下,說道:“說來也真是可笑,本君所見仙子可謂多矣,平生也只見過萼夫人三次,竟然每次都是心旌神搖,不能自已。但事後回想,雖是不由自主地為她所折服,卻始終不知,究竟是如何被她折服。”
這個女子身上,確實有一種不容忽視的特殊氣度。
我掩在銅雀臺西一叢繁盛的牡丹花後,藉著花葉的遮護,遠遠地凝望著她。萼綠華端坐在西王母的鳳旌之下,低垂螓首,與王母和上元夫人、雲華夫人在低聲而親切地談天。西王母端凝華貴,上元夫人和藹典雅,雲華夫人冷豔動人,她們身邊侍女環伺如雲;她的身邊卻是空空蕩蕩,甚至連一個隨從都沒有。但即使如此,仍不能掩住她那種動人的光輝。
細細回想,當時銅雀臺上,在偷偷看她的,也不止我嚴素秋一人。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雲華夫人?是神女瑤姬麼?她是不是長得非常美麗?”
我的心裡又開始在隱隱的疼痛,因為我突然想起了窈娘,
嚴素秋想了想,道:“不錯,雲華夫人……就是神女瑤姬,我們仙界都是這麼叫她的……她有一種特別冷豔而神秘的美,就象是生長在崑崙之巔的,那種沾染著晨露的藍草……”
“宴會一直開了三天三夜,無數的山珍海味、糕點鮮果、酒水佳釀源源不斷地傳上來。佳曲新舞,更是一支接著一支。
我是早就不看那些歌舞,也放下了手中的銀箸。我獨自長久地倚在銅雀臺畔,仰望著那滔滔東去的洛水。那滾滾的流水,日日夜夜這樣不盡的奔流,它們究竟想奔向何方,才會止住腳步呢?
洛水邊連綿的群山,在暮光中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輕紗。天地之間,展現出一種肅穆而自然的美感。想必東君也該回宮了吧?他既是春神,也是日照之神,太陽的執行也是由他來執掌的。這時已是日落西山了,他那六條螭龍駕著的金車,是否正隆隆地馳過我們頭頂的雲層呢?
看著那狼藉一片的銅雀臺,那強顏歡笑侍立一旁的駙馬夏宗岸,看著周圍那些醉態百出的神仙,還有那些聚在一起談個沒完沒了的仙子們,想起那群仙未曾謀面過的女主人——洞陰公主,不,現在該稱為宓妃的那個女子……
我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倦意。難道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讓此時的我,能夠傾心地交談一刻麼?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積翠宮中,在那些看似快活逍遙的日子裡,我竟然會常常產生一種悵惘的情懷。
內心的寂寞,與是不是仙人,真的沒有多大的關係。
我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萼綠華,這次她還是在跟王母她們談話。但突然我卻看到她微側過頭來,眼光若有若無地向我臉上一瞟,嘴角也有些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她在向我微笑麼?我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竟然有些眩暈。
宴會終於散了。群仙乘鳳的乘鳳,駕鸞的駕鸞,騰雲的騰雲,一時間銅雀臺邊人喧獸嘶,忙成一團。不時有一道彩光“嗖”地一聲升上天空,可憐的駙馬夏宗岸就得又重複一次他說了很多次的話:“多承仙官駕臨,有空再到府上登門拜訪!”到得最後,象王母等身份尊貴的仙人也紛紛帶著侍女隨從們登上各式雲車。
我一轉頭,只見那隻神氣活現的白鶴身邊,有一抹青碧色的身影:‘她要走了麼?’
我鼓足勇氣,也顧不得儀態優雅,提起那華美而累贅的裙角,一溜煙地跑下銅雀臺,快步跑到白鶴身邊,一手毫不禮貌地牽住了萼綠華的衣裾:“夫人!請等我一等!”
白鶴“嘎”地一聲大叫,翅膀生氣地豎了起來,帶起一陣勁風,向我“撲啦”一聲扇了過來!我嚇得連忙舉袖掩住面孔,耳邊卻聽到萼綠華出言叱道:“小玉!”
風聲立斂,我從衣袖的縫隙中偷偷看出去,只見那名叫“小玉”的白鶴極不情願地收起翅膀,但一雙黑亮的小眼睛還是氣恨恨地瞪著我。
我訕訕地放下手臂,又揮了揮袖子。
這個美好稀有的女子,從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明白了,讓東君為之心動,卻無法言明的、她的那種真正令人心折的地方是在哪裡。
她面上那種淡然而又蘊含深意的神情,往往會讓人忽略了她外在那種驚人的美麗,而讓你發自內心地相信併力圖去探索——藏在這個女子心中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