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餘的話一句沒有,但餘舒聽出來不對勁,於是快速收拾齊整,又使冷水擦了一把臉,開門出去。
大約是巳時,仍是上午,窗外的樹影斜照進來,餘舒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她那張寬長的樺木方桌前頭的水筠,為什麼要說“停”在,那是因為她坐在輪椅上。
時隔兩個月,水筠的氣色比餘舒上次在敬王府見到她時要好很多,起碼不是臉色蒼白,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跑的嬌弱。
餘舒留意到她身上穿著略顯寬大的官服,肩上一對繡花補子,與她同樣是悠然盛開的鳶尾,不同的是她的花色是深沉的藍色,而水筠則是輕淺的粉色。
水筠剛摘下了餘舒桌角根雕上掛的一串沉香木珠把玩,聽到門聲響動,不慌不忙地轉過了頭,靠著椅背,上下打量了一遍餘舒,微微一笑,先聲奪人:
“我是初來乍到,便想著四處看看,只因司天監中唯獨與你相熟,就尋了過來,沒想到來的不是時候,打擾到餘大人休息。”
餘舒看了眼神色不安的文少安,繞到窗邊坐下,一面打發他去叫人倒茶,一面對水筠咧開八顆牙齒,露出標準的假笑:
“前兩天就聽說太承司來了位新任的少卿大人,與我一樣年紀相仿,且都是女子,我就納悶了,京裡的女易師當中還有哪一號人物,是我不認識的。鬧了半天,原來是水筠姑娘你啊,這就難怪了,呵呵。”
兩個互相痛絕的人一見面就先笑裡藏刀地過了一招,水筠暗示餘舒大白日在官署睡覺,不務正業,餘舒就譏諷她不是正經易師出身,靠走後門進來的關係戶。
“而今我亦在司天監做官,餘大人不必姑娘來姑娘去的,有失體統,我與你品階相當,你喚我水少卿便是。”剛才還說與餘舒相熟,一轉眼就擺起架子。
水筠擺明了來者不善,餘舒也不是吃素的,她掃了眼水筠捏著珠子的左手,看起來並無大礙,便相當直白地問道:
“水大人的傷勢見好了?不知幾時能下地行走啊?”
當初水筠設計她和她一起被寧王的人抓去,經歷死劫,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在景塵的悉心調理下,好險保住了一雙手,漸漸癒合,而腿腳卻始終不見好轉,這是她一塊心病,被餘舒當面提起,表現的一團和氣幾乎維持不住。
“我的傷勢就不勞你關心了。”
餘舒冷笑:哪個關心你,我恨不得你一輩子當個瘸子呢。
她與景塵從生死莫逆,淪至今日地步,景塵沒有主見有一部分責任,但最讓餘舒噁心的卻是水筠這個充當攪屎棍的角色。
水筠自認清楚景塵的命數,就將她視作眼中釘,見面沒幾次就對她心生殺意,妄想著她一死百了,景塵道心不動,就威脅不到龍虎山那一幫牛鼻子老道。
算來算去,卻弄巧成拙,她千算萬算算不到差點被她害死的自己,就是他們千方百計尋找的破命人。
文少安端著茶進來,發覺氣氛不如剛才和諧,先給餘舒續上杯子,踟躕了一下,正要給水筠看茶,就聽餘舒對他道:
“不必麻煩,咱這兒的茶水便宜,又不是山泉清露泡的,水大人身體弱,回頭喝了再有哪兒頭疼腦熱,就是本官的罪過了。”
文少安抽了抽眉頭,聽話地將茶壺放到一旁,退到餘舒身後當樁子。
水筠平復呼吸,暗暗告訴自己不要和這個小人置氣,自己有的法兒治她,於是對著餘舒柔柔一笑,道:
“我就是來和你打個招呼,等下有別的地方要去,就不多打擾你了。”
“水大人自便,”看她要走,餘舒沒打算起身相送,而是吩咐文少安:“替我送送少卿,她來往不便,別叫在咱們坤翎局磕著了。”
餘舒是逮著人痛腳能可勁兒踩的那種,這下就連文少安不清楚她們之前過往,也看得出餘舒和這位新上任的太承司少監是敵非友了。
水筠眼神沉下,將那串色澤上佳的木珠隨手放在桌上,示意身後侍從推她離開,到了門口,將一停頓,聲音不大不小地對身後跟來的記事官道:
“記下,坤翎局女御餘舒,當值之日躲於室內打盹,屬於懈怠公務。”
餘舒聽得清清楚楚,嘴巴一歪,差點對著水筠的後腦勺比起中指。
公報私仇,好樣的!
等人走沒了,文少安才憂心忡忡地對餘舒道:“這消極怠工之過,連記三次是要被罰俸的,大人正在考校期內,如此言論對您不利。”
餘舒拉著臉道:“我知道。《司天監本紀》你看的比我熟,打明兒起你就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