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看著槐樹蒼翠繁茂的枝葉間已經有些花串褪盡花瓣,露出了裡面嫩綠的莢果。夏天已經過了一半了。
誰知道在這時候,居然真的有人掀起了宮廷鬥爭的浪頭,而且讓我想不到的是,這次被捲進來的居然是皇貴妃杜聽馨。
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集三千寵愛於一身,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我父親失勢,蕭煥恐怕就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廢掉,然後扶他這位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坐上皇后的寶座。為了避免直攖蕭煥的鋒芒,我已經儘量避免和杜聽馨開戰了,她還想怎麼樣?
我捏著手裡那個扎滿了小針的人偶,看著匍匐在我腳下的儲秀宮掌印張泰六,緩緩笑了:“張公公,我待你怎樣啊?”
“娘娘待老奴恩重如山。”張泰六趴在地上回答。我知道他一點都不慌張,要不然也不會拿這種套話來搪塞我。
我把手裡那個寫著蕭煥生辰八字的人偶舉到他面前,繼續笑:“那麼這個人偶是怎麼來的?不是你放到我床下的?”
張泰六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人偶,馬上低下頭肯定地說:“不是,娘娘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我收回手冷笑了一聲,“小山,說給他聽。”
“是,小……娘娘,”小山輕咳了一聲,“昨天上午娘娘在前殿讀書的時候,張公公你就到後殿來了,那時後殿裡就只有管灑掃的宮女嬌倩在。據她說,你到娘娘的臥房中轉了一圈才走。你一個內侍,在娘娘屋裡轉什麼?你走後,今天早上娘娘起床,就在被褥下看到了這個東西,還說不是你的?”
“空口無憑,娘娘怎能斷定這人偶就是老奴放的?”張泰六不慌不忙,“況且老奴昨日一整天都在脂粉衚衕老奴自己的家裡,我家的人都可以作證,哪裡有時間進宮放這個東西。”
“你家的人當然聽你吩咐,你叫他們說一他們不敢說二,照這樣說,這就是一個無頭公案了?”我悠悠地示意小山,“繼續說。”
“好啊,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小山大約是覺得這場面挺好玩,唱做俱佳地把這個仗著主子耍威風的角色演得味道十足,她哼了一聲,拿起一個烏木腰牌在張泰六面前晃著,“看到了吧,張公公昨天真不小心啊,慌得把自己的腰牌都掉在娘娘的臥房裡了,正好被我撿到了,怎麼樣?還敢說你沒來過娘娘的臥房?”
張泰六這才慌了,連忙往腰間摸去,隨後驚呼:“我的腰牌,早上還在……”說著他指著小山,“你偷我的腰牌……”
“偷你的又怎麼樣?”小山衝他扮個鬼臉,“反正你這塊寧死也不能離身的腰牌現在在我手上,你就算有嘴也說不清。”
張泰六胖胖的圓臉上終於滲出了汗珠,他搗蒜一樣連磕了幾個頭:“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了,娘娘恕罪。”
“好爛俗的一招。”我冷笑著。不過歷代後宮最避諱的就是以人偶咒符下咒的巫蠱之術,僅漢武帝一朝,因巫蠱案被廢黜的就有陳皇后和那個曾得盡萬般寵愛的衛子夫,被牽連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如果這個小人偶不是被我先發現,不知道又要扯出多大的禍事。
“張公公,事到如今,咱們也不用廢話了,是誰指使你來放這個人偶的?只要你說出來,這筆賬一筆勾銷,你照樣安安穩穩地做你的五品掌印,要不然……張公公,你年紀也不小了,不想好好頤養天年嗎?”我以腳點地,慢慢地問張泰六。
“這……”張泰六的冷汗不斷地順著額頭流下來,他欲言又止,終於還是磕了個頭,“是德妃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說謊。”
他這樣說,我反倒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更加確定這件事是出於杜聽馨的指使。
張泰六在宮內不是沒地位的人,而且他克己奉公,幾十年來從不參與妃嬪鬥爭,是以能處在風頭浪尖上而始終不倒。唯一能讓張泰六為之效命的人,就是皇貴妃杜聽馨了。張泰六在未入宮前,曾是京城八大倉的一個小倉官,在他被誣陷貪墨就要被斬首的時候,是時任順天府尹的杜聽馨的父親杜儒鶴查明真相,才救了他一命,讓他只得了個免職的處罰。後來張泰六生計艱難,入宮做了內侍,那段辛酸的往事自然不想再提,因此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和杜聽馨之間還有這樣一段淵源。我也是在任命他為儲秀宮掌印的時候,徹查了他的身世,才知道了這件事。現在他為了掩護杜聽馨,不惜冒死說謊,指認幸懿雍是主謀,更是不打自招。幸懿雍和他從未有瓜葛,他又怎麼會受她擺佈?
我在心裡飛速地盤算,既然這件事是杜聽馨謀劃的,那她到底想怎麼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