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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皇。斜坡的草坪十分雅緻,或用磚牆或用鍛鐵柵欄或用常青藤圍住。到處都是春天開得最燦爛的杜鵑花——鮮紅的、白的、黃的、火紅色與桔黃色相間的,美得讓人眼花繚亂。有新種植的鬱金香花圃,主要是紅的;有美麗的蘋果花、櫻桃花還有許多開花的樹,佛羅倫絲認識,但叫不出名字。她的屋子周圍圍著鐵柵欄,在龐大的前院,紅色和黃色的鬱金香從一片片草地中長出來。

她發現自己來到前門的小路上。跟設計用來關閉車道的那扇笨重的大門一樣,這扇門不僅開著,門底的長釘也是插入地裡的。這扇門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關,或許已經不能移動了。有人不久前釘了一個用黑墨水、手寫的牌子:費恩萊特東路1377號。但是沒有名字,沒有姓氏。佛羅倫絲站著抬頭仰望,心怦怦地跳得很快。她簡直不能相信眼裡看見的情景。沒錯,當然是那間屋子——不可能,不可能連細部都這麼惟妙惟肖。

是那間古色古香的玩偶屋。她的。這麼多年之後。斜山牆,藍色;舊避雷針;可笑的炮樓那麼迷人;涼臺;白色的招牌壁板(由於日曬雨淋,在明媚的春光照耀下呈現出風化了的灰白色);尤其是,最突出的是,那八扇高窗,窄窄的,每層樓四扇,深色的百葉窗。佛羅倫絲不能肯定百葉窗是否漆成很深的綠色還是黑色。是否就是玩偶屋百葉窗的顏色……她看見薑黃色的邊已經十分破敗。

在車裡第一次幾乎使她眩暈的激動過去了;但她仍然有一種不愉快的急迫感。她古老的玩偶屋。在賓夕法尼亞州,蘭喀斯特,費恩萊特東路。在這個溫暖的春日早晨,突然一眼瞧見。這意味著什麼……?顯然要有個解釋。她遠房堂叔為他的女兒建造的玩偶屋是按這所房子,或者另一所跟這間一模一樣的房子翻造的。必定有許多跟這幢房子一模一樣的房子。佛羅倫絲對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風格一竅不通,但她猜想一定有許多翻版,不惜耗費巨資建造的豪宅也不例外。與現代建築不同,那個時代的建築式樣一定不多,某些基本的結構只得用了又用——炮樓啦,屋頂的山牆啦,複雜的簷邊啦等。使她大為震驚的景象只不過是偶然的巧合而已。回家以後,倒可以當作一個有趣的故事,一段趣味橫生的閒情逸事講給人聽,雖然或許不值一提。她的父母必定會感興趣,然而他倆都死了。而她對談及自己的事,自己的私生活總是小心謹慎。因為她多少有點兒顧忌,生怕無論她講什麼,作為公眾人物,她的朋友、熟人、同事會按照對她的看法,任性解釋,而這種情況並非她所願。

樓上窗戶裡有東西移動,引起她的注意。接著這東西神秘地流動到別的窗戶,從右向左流……然而,不是的。那隻不過是她身後頭上的雲彩被風吹動的影子。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這不像她。不是她的性格,可她就是站著不動。她不想走上通往走廊的臺階,她不想摁門鈴,這樣去摁簡直可笑,再說她也沒有時間:她的確應該往前開,他們很快就要來了。然而她又不能置之不理。因為這是那間屋。不可思議,是她那間玩偶屋。(當然,那間玩偶屋她已經送人了,三十年,還是三十五年前?自從送人後難得想起。)站在這裡真是可笑,這麼驚訝,思維這麼緩慢,這麼反常地受其影響……然而什麼態度才是正常的呢,什麼態度才不至於打消這幢房屋所包含的神聖感和超現實感?

玩偶(2)

她要去摁門鈴。為什麼不去?她是個身材高大,肩膀寬闊,信心十足的婦女,穿一套米色的春裝,顯得十分高雅;她沒有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的習慣,也極少感到窘迫不安。許多年前,或許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是個靦腆、扭捏的傻姑娘:但現在再也不是了。她波浪似的灰色頭髮從寬闊堅強的前額利索地往後梳。她不化妝,數年前就不再找這種麻煩了,她天生膚色紅潤,面板光潔,是個溫文爾雅的女子。當她笑起來烏黑的眼睛停止注視的時候,特別動人。她要去摁門鈴,看看是誰出來開門,隨機應變地說幾句話。她來找住在附近的一家人,為學校的厘計稅率①拉票,她來打聽他們有沒有舊衣服,舊傢俱,給……

走到半路,她想起汽車的鑰匙還插在起動器上,馬達還沒停。錢包放在座位上。

她發覺自己走得異常緩慢。這不像她。似乎有一種恍如隔世,進入冥界,分不清東南西北全然陌生的感覺。在附近某處,有隻狗吠:吠聲似乎直鑽進她的心窩和內臟。一陣恐慌。眼皮子不由自主地一陣亂跳……當然這都是荒誕不經的事情。她要摁門鈴,有人會來開門,或許是僕人,或許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他們將簡短地說幾句話,佛羅倫絲將往她身後的大廳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