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霜沉默了片刻,又道:“那就讓工部看看有什麼工程需要人手,或者乾脆遷他們去南郊開荒。我記得江淮南面,臨界桓城附近還有不少無主荒地,若是能開墾出來,將來未必不能養活這許多人。”
工部尚書彷彿是商量好似得,立刻站出列道:“回稟王妃,近期由於對越戰事,一應工程都停了,卻沒有什麼地方需要人手。”
李翼李尚書又補充道:“南下開荒是不錯,可是王妃,您可知曉排程數萬人南下需要多少銀子?打造開荒的工具需要銀子,一路上的花銷需要銀子,這糧食得明年開春才能下種,明年秋收才能有產出,這近一年的時間,開荒的人都需要我們朝廷白養著,等有了收成才能抽稅,這麼大筆開銷如何來?我們江淮算不上富裕,這兩年多虧了外洋貿易,戶部才有了些結餘,如今王爺在南面一應事宜都需要銀子,怎能耗費在什麼開荒上?”
浮霜聞言皺起了眉頭,雖然他們說的都是實情,可這麼直截了當的呈上來,顯然是有難為她的意思。果然如宋卿書所言,他們要給她下馬威?
她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劃拉了兩下茶蓋,方才抿了一口茶。一抬眼,卻見簾幕外人影交頭接耳,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可顯見不是什麼好話!
浮霜勃然大怒,碰的一聲,茶盞被執在了地上,跌得粉碎,瞬間堂內所有的竊竊私語聲都消失了。
“若王爺在此,你們也是如此這般上摺子的嗎?”浮霜冷聲道。“什麼都為難,什麼都做不了,卻都是個人所言,無憑無據!你們是怎麼當的差?這麼多年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眾臣大驚,王妃至始至終都是說話和氣柔婉的,沒想到發起火來竟然也會罵人。
卻聽浮霜點著李翼的名道:“李尚書!你說戶部沒那麼多錢,我相信,可是南遷流民究竟需要多少農具?花費幾何?養他們一年又需要多少米糧?你算過這筆賬嗎?張口閉口就是不夠!那差多少?窟窿怎麼補?有幾種方案,何種最妥?你籌劃過嗎?
王爺讓你管戶部,難道是讓你做賬房先生的嗎?竟然連替我打理嫁妝的賬房都不如。芍藥,拿賬目本給他們看看!讓這些江淮棟樑好好瞧瞧,在我麾下做事需要何等水平!”
芍藥應了一聲。便從袖子中抽出了一個賬本,遞給了外面的元吉。元吉面帶不屑的遞給李翼,李翼被說得臉紅脖子粗,本是慪氣隨便一翻,卻驚訝的發現。這賬本中各種古怪的表格、資料、圖形,將幾家茶莊近年來收入和開銷的遞增遞減情況說的明明白白,還清楚的規劃了後續可以節省和改善的地方,以及三年的模擬預算。
這賬本自然是白羽白少爺做的,此時因抹去了出處,只瞧的李翼目瞪口呆。他沒想到王妃麾下竟然有此等能人,不過是個普通的賬房先生,都能做出如此詳盡的財務彙報。相比之下,自己方才所言確實極為空洞無據。
冷汗從他的額頭滲出,大冷天卻浸溼了內衫,黏在他身上格外難受。
旁邊的工部尚書見他面色大變,忙勾著頭湊過來看。一看也是張口結舌。
“你們都給我瞧仔細了,從今日起。所有摺子都要按照這個規格來寫,說一件事,就得列明細講資料,所謂的通篇大論寫的再好都沒用,我只會留中,不會批示的。”浮霜款款而談,“今後我希望你們呈交給我的建議,都必須有兩條以上的選擇,你們都記住:我不是替你們出謀劃策的人!我是做決斷的掌權者!”
說完她便站起了身。
“退朝!”外面元吉扯著嗓子喊道。浮霜在芍藥的扶持下走下王座,繞過堂後的屏風,上了轎便回了兩儀居。
進了裡屋,浮霜才笑著對芍藥說:“還抖不抖了?有什麼可怕的呢?”
芍藥紅著臉道:“沒想到郡主如此威風!早知這般,奴婢怎麼也不會怕的。”
一旁薔薇略帶醋意的道:“瞧你個沒出息的,郡主頭一回便帶你去風光,你竟然還嚇得發抖,真是白瞎了!”
芍藥知道她是小心眼又犯了,也不和她辯,只低著頭笑,丁香卻拉著薔薇做和事老:“就少說兩句吧,明兒就輪到你去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就一點都不怕。”
浮霜仍由丫鬟們笑鬧,自己拿了一同送進來的摺子便批閱起來。六部也不是都針對她,摺子上也有不少是就事論事的彙報事項。
執掌政務,自然不僅僅是每日的上朝,還包括後續繁重的批示奏摺的工作,浮霜越發感覺自己接了個很麻煩的燙手山芋了。
看了沒多一會兒,鳩尾就端了午膳送進屋來。她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