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信需要一個皇子千里迢迢的送來?”姬容值回了一句便再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沙盤上了。而這一句本該嘲諷的話在他說來,卻顯得有些平淡的過了頭。
一時也拿不準此時姬容對姬振羽到底懷抱什麼樣的心情,慕容非幾不可察的皺了眉,而後刻意放鬆氣氛似的笑道:“說來下午的那場意外最後還是八殿下解決的,那時候八殿下策馬飛馳,三進三出,便衝散了還交戰的兩方——端的是英姿勃發。”
“那時錢箭的軍隊那面還剩多少人?”依舊注視沙盤,姬容漫不經心的問道。
慕容非回想了一下:“不足百,但有八九十了。”
姬容在沙盤上筆畫的手指忽然頓住。然後,他抬起眼,看著慕容非:“那你帶去的人呢,剩了多少?”
聽見姬容的問題,慕容非一時疑惑,卻並未問什麼,只道:“大約還剩半數。”
“半數。”姬容將這兩個字在嘴裡頭咀嚼了一會。片刻,他閉了閉眼,“本王記得之前跟你說過……錢箭是前朝後裔,並且主上還曾是將軍吧?”
“是。”慕容非回答,隱隱覺得姬容抓住了些什麼自己漏掉的東西。
“本王記得還說過錢箭的佈陣已經隱見章法了吧?”姬容繼續問。
“是。”慕容非回答,心中開始有了些不好的感覺。
姬容點了頭,旋即又道:“那麼,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查到的情報?——‘錢家軍軍紀嚴明,絕少出戰。而一旦出戰,所向披靡。’”
慕容非忽然變了面色,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而就這麼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著之前慕容非遞交上來的情報中關於錢家軍的描述的姬容,則抬起眼看著慕容非,眼神在這一瞬間轉為鋒利森寒:
“你覺得這樣一支‘所向披靡’,哪怕是誇大了的‘所向披靡’的軍隊,會讓一人單騎那麼容易的衝散?更打不過那堪堪認真訓練了兩個月的土匪軍?——而你現在要告訴本王,這麼大的一個問題,你卻直到方才都沒有發覺?”
沒有為自己辯解任何一句——也沒有什麼好辯解的。慕容非臉色微帶些鐵青,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姬容沒有看就跪在自己腳下的慕容非。他只閉上眼,放鬆身子靠在了紅木椅背上。
一時之間,房間安靜得能聽見火光的劈啪聲。
姬容的神情隱藏在火光暈染出的陰影之中,看的不甚清晰。而慕容非……
慕容非只覺得那點燃蠟燭上每一次炸芯的爆破聲都彷彿在自己耳邊,甚至心中響起。
不大,也不疼,卻讓人發自內心的惱怒,並且這份惱怒還只能針對著自己。
——確實是他疏忽了。
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就在慕容非開始嘗試握住拳頭來增加自己的耐心時,姬容終於睜開了眼。
“好了,”姬容開口,聲音有些低,卻並沒有太多惱怒的痕跡,“起來吧——只此一次,若有下次,你便自個去軍隊裡訓練一個來回。”
慕容非在心中輕輕的出了一口氣。不過立刻的,他就開口:
“小人現在便去探查一番。”
視線投到面前的沙盤上,姬容看了一會,隨後緩緩搖頭。
“不,不必。之前軍中也有探子稟報說錢箭地盤上的軍隊頻繁調動……依各種跡象來看,對方地盤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並且不是小事。現在……”姬容說著,他的手緩緩按到腰間劍柄之上:
“現在,我們只消盡最大的努力在最快的時間裡做好萬全準備,然後將其……”
——“一、網、打、盡!”
夜,剛剛開始,在距離綠蕪別院並不太遠的地方,姬振羽正領著一群夜妃的人敲響了一個小巷子中的紅漆木門。
門在被敲第三次之前開啟了,開門的是一個壯年漢子,面上面板是黝黑色的,粗糙並有些皸裂,樣貌十分普通,跟這裡的瀾東人沒有半分割槽別。
簇擁在人群中的姬振羽只掃了對方一眼,便開口:“把裡頭的另一個人叫出來。”
聽見姬振羽的話,壯漢神色訝然:“幾位爺是不是找錯了地方?我就是這戶人家唯一的主人,這街坊鄰居都知道的。”
姬振羽微眯了眼,他再一次重複:“本……我再說一次,把裡頭的人叫出來。”
“幾位……”搓著手,壯漢明顯還想解釋什麼。
姬振羽的臉色慢慢沉下去——他的脾氣本就不是太好,尤其是在被某些人看著的某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