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來報的下人也莽撞,只當二人一如平常,靠近著說話,便開口:
“二少爺,小少爺,張伯來了,還帶了位客人,說是故人。”
張伯為前文所提當年找回顧易揚與顧青霄二人的張姓老人,前些年還有管事,最近年事已高,便不再做伺候的工夫了,也不願白住顧宅,便在顧宅附近落了跟,有時會來看望顧家幾人。
卻不知這次他帶了什麼人來。
但不管是誰,顧易揚都由衷感激。
他現在腦袋裡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顧青霄。
所以他一聽這話,不待顧青霄說什麼,便自顧自掙開他的桎梏,垂首匆匆說了一句:
“有什麼日後再說吧……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話落,便快步往前廳走去。
樣子,像極了落荒而逃。
被丟下的顧青霄低頭怔然看著方才被扯開的手,半晌,才醒悟到自己方才到底做了什麼……
果然,先生真的避他了。
這是早已預料,卻又最不想面對的結果。
最後,顧青霄閉了閉眼,表情開始扭曲,雙手握拳。
另一邊廂,當顧易揚走到前廳,見到所謂的“故人”,也好一陣錯愕,好一會,才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道:
“……餘天?”
只見來人一襲墨藍衣衫,容貌比十多年前要成熟了不少,也少了分書卷氣,多了分官紳的精明,怪不得令人一下子錯認。
待顧易揚說出他的名字後,他的笑容才霍然變大,道:
“我還待顧先生已經忘記在下了。”
見到昔日故人,顧易揚把方才還混亂的心思暫時放一放,揚起慣常的笑,施施然落座,道:
“忘自然是沒忘,只是你變了不少,一下子沒認出來。”
餘天自是知道他說的並非是他的長相,畢竟從前認識他時已是青年模樣,變也不會變多少,便只笑笑,也坐下來,有點無奈自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若你在地方任職多年,說不定你也與我一般,滿身官臭。”頓了頓,又道,“你倒是沒怎麼變。”
顧易揚也是笑笑。
餘天見之,怔了怔,才苦笑:
“傳言你以平民身份出入宮門,卻未曾謀得一官半職,如今看來,或許你是對的。”
顧易揚挑眉,勾起嘴角:
“看來你雖在地方任職,可對朝中之事瞭解得還挺透徹。”
據他所知,余天在顧青霄離京後兩年的秋闈中,中得舉人,後又入了殿試,得二甲,初授某縣知縣,正七品,其後均在外任職,未曾進京。
其時他正為邊陲全面開戰,顧青霄未能回京的事惱著,對此未多加留意。
“還說呢,自當年進京殿試後,我已經快要有十年未曾來京了,如今都快要認不得路了,能找到你這,還是多虧見著了張伯。”說罷,餘天指了指站在旁在張姓老人。
聞言,顧易揚側頭看了看,點點頭,而恰好那方向便是方才院子所在。
只見他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霍然站起來,笑笑:
“要不趁這機會,我帶你在京城逛逛?”頓了頓,又揶揄,“免得你下次來又找不著路了。”
聞言,餘天很是詫異。就他所知,顧易揚可從不是好客之人。
但既然對方如此說,余天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畢竟往常顧易揚不懶洋洋送你一句“送客”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何況如此主動邀約。
“如果你願意,自然是好。”餘天馬上站了起來。
顧易揚見他如此爽快,心裡倒有點後悔,想著兩人也不至於相熟到同遊的程度,只為了避開顧青霄未免有點勉強自己,況且現在年關將至,寒風刺骨。
但話已出口,不得食言,便轉頭讓人準備好披風和手套作出門之用。
二人先是隨便逛了幾條文人書畫街,一路上聊了不少,如餘天在地方任職有何難處,新政在地方施行是否改良很多,這些年晉升貶謫間有何體會等等,多數都涉及官場政論,少有關於生活的。
直到二人走到一池只餘下殘葉,其上還有冰霜的荷花池邊時,余天才問了一句關於生活的,只是這話,便足以讓顧易揚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只聽他隨意問:
“對了,那你呢,你和那小孩……就是顧青霄,現在還在一起嗎?這事我也沒想到竟然傳開了,關於你們的流言這幾天我在京中可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