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無法面對這個日子。不只一次地到過亡者的墓地,用潔白的手帕擦拭墓碑上那些花朵般的笑容;仰望著蒼涼、突兀的建築物上那對潔白無語的大理石白鴿,用哭泣的心為亡靈祈禱!
大火燃起時的前一天晚上,一家三口還沉浸在幸福之中。雪蓮很晚放學,才想到給翠槐做飯,騎車回家。感到屋子裡翠槐和幾個同學正在試著開啟,雞蛋放在盤子裡。幾個同學感到異味跑了出來。雪蓮剛踏進屋子,女兒早已開啟了煤氣罐,大火往外衝。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懵了,那本是可以逃生的地方,但從沒受過消防訓練的孩子來說沒有能力切斷火源,轉身撲向已著火的舞臺。在生死的瞬間,人們的選擇都出於本能,而用雙手從熱浪中想拽出自己一個孩子,孩子被龐順帆抱著衝出火海。等人們衝進火海想救出雪蓮時候,雪蓮已完全失去了知覺
在醫院的水泥地上醒來,她感到嘴合不攏,鼻子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手握不住拳,周圍似乎有**聲,於是,她想起了那些呼喊聲,頭一歪,又一次昏死過去。
再一次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躺在樓道的水泥地上。此時,她彷彿從地獄中走出來,雙手就像滴油的蠟燭,臉部90%被烈火碳化,嘴與鼻子好像已熔化到一起,只有眼珠被近視眼鏡的鏡片護著沒燒傷。這個僅憑藉縷縷頭髮和焦糊的藕荷色西裝一角才可以被別人稱為女人的人艱難地點了點頭,用含混不清的喉音說:“快去救孩子!”說罷,頭一歪又昏死過去。龍山會的眼眶溼潤了,抱起還有微弱氣息的向搶救室奔去
衝向火海的瞬間,雪蓮想到過自己將要付出的代價嗎?
雪蓮幾乎在一瞬間失去了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驕傲與夢想。那曾在燭光搖曳下的明媚笑靨,那美麗的憧憬,已永遠丟失在災難中。
災難發生的第二天,正在外地出差的丈夫順行趕回了醫院。
丈夫在搶救室見到妻子時,妻子躺在床上,喉嚨已被切開。他緊緊攥住床欄杆,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說:“雪蓮是好樣的,你是被人抬出火場的!你一定要活下去啊!”痛斷肝腸的丈夫十分理解妻子的選擇。
“無毒蛇”被龍山會的勇氣、力量感染,終於道出了隱藏在心裡的問題:“龐順行是一位道貌岸然的人,沒有人的時候,他總是讓她痛心,許多不瞭解內情的人還認為龍山會為了報復作出的抉擇,為救孩子燒成重殘,甚至把說翠槐是他們的孩子。您怎麼想呢?您後悔過當初的選擇嗎?”
“無毒蛇”說:“確實,當初雪蓮聽到有人誤傳你們的婚外情,她的內心的痛楚是無以復加的。她是教師的女兒,‘情婦’二字像刀紮在她的心上。她曾絕食生的慾望其實是有條件的可恨蒼天無情!”
“燒傷奪去了雪蓮的容貌,讓雪蓮默默地體味困苦,而最不能容忍的是,躺在病床上遭到丈夫的非難。”龍山會沉重地敲擊著鍵盤。
“她曾不止一次想到過安樂死:‘安樂死既光明正大又不給社會和家庭增加負擔。遺憾的是,中國還沒有這項立法。’一個人在健康時根本想象不到在傷殘後對關愛有多麼需要,一個人在順利時也根本想象不到在劫難中愛撫會有多麼大的力量。正是你那至誠至純、神秘無邊的愛情,那理解和信任的友情,才使她結束了死亡線上的徘徊,重燃了生命的火焰”
雪蓮出院那天,媽媽和孩子像迎接貴賓一樣打掃房間,準備可口的飯菜,但他們無法把家中的鏡子全部收起來。
突然有一天,不小心讓雪蓮看到了水裡的背影,待雪蓮轉過身來,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兩道細細的紋眉。雪蓮轉過臉的一剎那,看到了那被燒得坑坑窪窪的麻子臉,淚水再也忍不住地狂湧而出。作為女人的雪蓮終於戰勝了自己,這位大家日夜牽掛的雪蓮已在遭遇沉重的打擊後又一次揚起了生活的風帆。
“自從雪蓮被大火燒成這樣後我曾立誓,要用我男子漢的每一根硬骨為她撐起一片天.我不讓她再受任何罪了。”接著,龍山會對“無毒蛇”感慨地說,“人們都說我支撐著雪蓮,其實,雪蓮也在支撐著我啊!她的樂觀、她的堅強總在感染著我。”
有一次,她說什麼也不要別人再把自己當孩子似的照顧了,她站到陽臺上,給自己的衣服扣扣子。戴上面紗,準備上課。兩個小時過去了,陽光下的她不屈不撓地努力著。那一刻,她如同剛剛出世的嬰兒那般聖潔、那般執著。龍山會便不自覺地循著他們身後那條有歌聲,有歡笑的路走去追尋九死不悔的真情
龍山會堅中純厚的男中音和著雪蓮斷斷續續的聲音,唱著唱著,他們的目光穿透歲月的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