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錯了!”傑夫斯卡搖了搖頭,“我們當時所犯下的就是和您今天的錯誤一樣。您可能只從聽說,或是什麼胡亂的介紹裡得到的這個認識。但我告訴您,他們其實一直就很強大,當然,我說的不是您想象中的那個大辮子。那天夜裡,我們都睡的死死的,與其說是睡,還不如說是醉的。整個營,除去我們的少校,沒有幾個曾經在軍隊服役過,我就是少數中的那幾個。可我們都沒有打過仗,少校打過,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天夜裡,我到底是怎麼醒來的呢?至今我也沒想明白。是槍聲、炸彈聲、還是誰的推搡?也許什麼都有。倒黴的房子!對,我們住的是個倒黴的房子。屋後沒有窗子,外面到處是槍聲、炸彈聲,所有想逃生的人,只有一個共同的念頭,就是儘快衝出這個倒黴的房子。”
“房門一開……”傑夫斯卡低下了頭,好一會兒,他長嘆了一口氣,目光直直地盯著房門,“那打進來的是子彈嗎?不是,簡直就是由子彈編製成的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達達達……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聲音,屍體頃刻間就堵滿了房門。接著……接著,窗戶上丟進來幾個黑乎乎的東西,我幸運啊!正因為我喝的太多,醒的最晚,才躲過了這場劫難。炸彈響了,擁在我前面的夥計們,替我做了盾牌。血、肉,我的身上和臉上全是他們的血和肉。那是個黑暗和充滿硝煙、血腥的屋子……我真的哭了,真的,所有隻要還活著的人,不管受了傷的,還是沒有的,都在哭。不身臨其境,您很難理解我們當時的那種恐怖。我抓起一堆衣服,哭叫著丟出窗外,大家一起拼命地扔,我們知道,那裡面一定會有白色東西……”
“難道您就一定認為他們能明白的您的意思?”女記者的臉色有些怪異,“到現在為止,當年的駐華派遣軍軍官們幾乎沒有能活著回來的,當然,也包括很多普通計程車兵。”
傑夫斯卡望著女記者,“難道我沒有回來?我不是軍官?”
“對不起,我忘記了,您是少尉。”女記者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說校級以上的軍官們,比如說您當時的少校。”
“他們都去效忠他們的沙皇了。”傑夫斯卡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是吧,據說不少都是後來在戰俘營被處死的,您難道不知道這些事情?”女記者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您最好是去他們的墓地,親自問問他們自己,如果他們還有墓地的話。”傑夫斯卡閉上了眼睛,嘴角兒露出一絲的嘲諷。
“只有經歷過了那種不該有的殘酷場面,您才會感覺到,一個人在自己的家鄉踏踏實實的活著,那該有多麼的美好。”廖沙,當年沙俄威海駐防軍第六團第一營三中隊計程車兵,半年前剛從中國被釋放回來前戰俘,如今在哈薩克某地依靠當年在戰俘營裡學到的木匠手藝,靠打零工度日。面對糾纏不休的記者,第一句話,就把自己在中國十多年的這一個輪迴中,對生存的理解概括了出來。
“我是個賊,活到十八歲的時候,我就在沙皇的大牢裡進出過三次。”廖沙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年代,還有那個刻骨難忘的日子,“第四次進監獄的時候,我自己都感覺這次怕是要坐到老了,可那個該死的命運之神偏偏卻光顧了我,把我從一個黑暗推上了一個更黑暗的深淵。為了獲得自由,我急不可耐地踏上了中國的土地。說真的,如果沒有那個凌晨,我還不會覺得自己去中國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我們中隊的營房在最東側,也許當時在別的中隊看來,我們似乎有些受到上帝的格外關照了。紅軍是從西面打進來的,前面一座座營房的激烈戰鬥一開始,我們這裡不少的人就被驚醒了。在我們營房再向東的河灘上,有我們中隊的兩個班級哨位,他們醒的更早,由於紅軍要首先消滅已經開始組織抵抗的他們,所以,儘管有炸彈丟進了院子,我們很多人還是從幾個房間裡跑了出來。可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廖沙的臉變得慘白了起來,彷彿又看見了十幾年前的那一幕,“院子都是用堅實的木柵欄圍起來的,大門卻只有一個。外面是不知多少的馬隊在奔騰,不少跳下馬的紅軍打著槍也在向大門湧來。人是個很無奈的動物,為了生存,在那種時刻就只有一個想法,如何才能逃出這個萬惡的院子。”
“他們的炸彈有多厲害,沒捱過,沒看見過的人難以想象,回到屋子裡等著挨炸那只有死路一條。於是,有人開始去翻越木柵欄,第一個一上去,就像是傳染病,一群人圍著上。我那個時候比現在瘦小的多,剛擠到跟前,還不及往上爬,就被擠到了一邊兒。槍聲一陣比一陣更兇猛。暈暈忽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