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豎:“國賊國賊!此時禁軍戍守城池,只要上下?一心?,必能退敵,安可棄城而去?若天子先?逃,汴都?百姓又當何?如!”
“庶民草芥,怎能與天子安危相比?”
“陛下?,請賜我甲冑,老臣願以身報國,死守不?退!”
言語繁雜,吵得他心?亂如麻,宋瀾拂袖而去,策馬疾馳到城門處。
他聽見投石攻城的聲音時,心?中驟然想起的,竟是許多年前偷聽來的一句教導。
還是在資善堂的芭蕉葉下,酷暑的午後,他撥開葉子,瞧見宋泠跪坐在案前,後背洇溼一片。
可他卻不?動如山,像是一尊雕像般靜默。
方?鶴知?捧書而立,嚴肅地道:“《曲禮》有言,‘國君死社稷,大?夫死眾,士死制’[1],雖說你今夜作業中棄城的方略是為儲存實力,可王軍一退,國運便?散了。即使你逃了出去,求得外援,又怎能確信他們不覬覦神器、引得天下?大?亂?”
“……為君為政,所需顧念之事實在太多,不?可只以?利益計。”
這些話他分明是偷聽過的,為何?直至此時才能回想起來?
可縱然回想起來,臨著面前戰火燒灼的城牆,他心?中還是不可避免地生了退卻之意。
有軍士瞧見他親至,不由嘶吼了一聲:“御駕親至,退卻者死!”
這一句幾乎將?他喝醒,宋瀾翻身?下?馬,登城遠眺,只見濃煙滾滾,戰車行進、廝殺怒吼聲不絕於耳。他勉強定下?了心?思,喚來了統戰的校尉,同?他們商議對策。
不知是他到來多少激勵了些,還是軍士統一戰術後愈戰愈勇,半個時辰的功夫,竟已初露勝像。宋瀾脫力地癱倒在城牆之後,望向仍然飄拂著濃煙的麓雲山。
他心中剛剛升騰起半分奇異的欣喜感,便?有人連滾帶爬地上前奏報:“陛下?,左將?軍彥濟叛國!他、他為北軍開了南城門!”
周遭兵士霎時大?驚,宋瀾腦中“嗡”地一聲:“不可能,北軍主力在此攻城,何?以?分兵到南城?”
那人哆嗦著答:“此處是、是佯攻,從麓雲山大?火開始,他們軍中便?有人泅渡而去,偷襲了南門!”
皇城不過是城高渠深。
若能夠堅守兩日,等幽州緩過一口氣來,就算不?能重創北軍,也可以?拖垮他們的攻勢,畢竟他們的糧餉已被燒過一回,此次行軍神速,也有不?敢戀戰的意思。
可若是城門大開,那便?萬事休矣。
宋瀾當即爬起,咬著牙,還沒說話,他身?側的護軍將軍便道:“臣等護衛陛下?先?出汴都?,以?圖來日!”
他就等著有人開口說這句話,可事到臨頭,一句“甚好”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畢竟就算是剛剛死戰過的這批兵士也十分猶豫——眾人的親眷家小多在汴都?,如今北軍進城必定屠城。
這些人也未必真心護衛。
於是宋瀾吞下了那句“甚好”,換了一句:“眾將?當儲存實力,以?圖日後,與夷狄血仇,終有得報的一日!難道你們甘願無力拼殺,白白葬送性命嗎?”
見眾人表情稍緩,他才勉力鬆了一口氣:“今日城牆之戰,朕已看在眼中,來日重回汴都?,有功者封侯,賞千金!”
他脫下?手中的玉扳指,往軍中一拋,先?前說話的護軍將軍立刻跪下,懇切道:“請陛下?出城!”
“是,我等護衛陛下殺出城去!”
宋瀾丟盔卸甲,換了尋常衣物,在城門處護軍所率不足千騎的護衛下?,預備趁亂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