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覽忍不住高聲駁道:“我軍一路勢如破竹,如今白馬、延津、烏巢等要津皆已為我所據,這難道還成了敗因?實在荒唐!”
劉平一指袁紹背後那面獸皮大地圖:“曹氏將烏巢讓給你們,根本就沒安好心。這裡貌似安全,卻背靠一片大澤,無法設防周全。曹軍此前故意在西線糾纏不休,又故意敗退,就是要你們產生這裡已經很安全的錯覺,把糧草屯到烏巢。時機一到,他們就會偏師穿過烏巢大澤,發動突襲,畢其功於一役——這,難道還不是大難臨頭麼?”
周圍一下子變得特別安靜,高覽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劉平輕蔑地抬手道:“在下剛才說了,縱然淤泥橫塞,總有荷花破淤而出,高潔不染。在許都和官渡,有許多忠直之士時刻等待著為陛下盡忠。所以唯有裡應外合,才是取勝之道。”
聽到劉平這句話,袁紹仰天長笑,笑得酒杯裡的酒都灑了出去,好像聽到什麼特別可笑的事:“陛下操勞國事,這些小事就不必讓他操心了。也罷,陛下既然肯派人到此,費了這麼多唇舌,我若不露些誠意,反而顯得河北小氣。”
劉平見袁紹居然面色如常,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個烏巢之計,是臨行前郭嘉告訴他的,他原來指望能夠一錘定音,贏得對方信賴,可如今袁紹卻置若罔聞,到底是他早已知曉,還是另有安排……
袁紹看到劉平面上陰晴不定,很是享受這種尷尬。他打了個響指,一輛木輪小車被軍士隆隆地從後堂轉了出來。車上坐著一人,白布裹身,只露出一隻血紅色的眼睛,正是蜚先生。而他進了廳堂之後,整個屋子的溫度陡然下降了不少。
劉平一下子全明白了。
蜚先生原本是跟公則結盟,暗中打擊冀州、南陽兩派。現在看來,蜚先生如今羽翼豐滿,所以甩開了公則直接去攀附袁紹。潁川派失此強援,難怪公則一點好臉色也沒有了。
大部分幕僚見蜚先生出現,紛紛起身告辭,逢紀和公則都想留下,兩個人差點撞到一起,只得狠狠對視一眼,拂袖離開。許攸也隨大眾離開,臨走前淡淡地掃了一眼劉平,卻什麼也沒說。
很快屋子裡只剩下袁紹、劉平和蜚先生。
劉平的手指飛速敲擊著大腿外側,心中起伏不定。
蜚先生輕易不肯離開他的東山巢穴,現在他居然跑到袁紹的大帳內,這隻能說明一件事,袁紹軍正在籌備什麼重大事情。而這個“重大事情”,是袁紹如此淡定的根源所在。
這次兩人再度會面,蜚先生咧開嘴嘶聲笑道:“先生你如今才來,只怕只能吃些殘羹冷炙了。”
劉平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蜚先生此前跟劉平有過約定,讓潁川派與漢室聯手一起鬥郭嘉。可惜這個計劃因為逢紀事發而夭折。如今蜚先生來了這麼一句,自然是說漢室再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劉平控制著表情:“聽起來,蜚先生你胸有成竹啊。”
蜚先生抬起右臂,虛空一抓:“天羅地網,已然罩向曹阿瞞與郭奉孝。這一次大勢在我這邊,郭嘉再智計百出,也沒有翻身餘地了。”
“哦?”劉平發出一聲嗤笑,膽敢宣稱超過郭嘉,這得需要何等的勇氣。袁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同情地看了眼劉平:“郭嘉的神話傳頌得太久了,到了該被人終結的時候。你不知道蜚先生的來歷,有這種錯覺也不奇怪——”他懶洋洋地指了指蜚先生,“這位是漢室的繡衣使者,有些話但說無妨。”
蜚先生在木車上艱難地鞠了一躬,然後對劉平道:“你到了這裡,是否感覺到和從前有何不同?”
劉平道:“似乎戰事比從前激烈許多。”
蜚先生湊近劉平,他臉上的膿包比上次見還要嚴重,黃綠色的可疑液體隨處可見:“你錯了,不是激烈許多,是前所未有地激烈。這次進攻,我軍是全線出擊,從每一段防線對曹軍進行壓迫。聽清楚了麼?每一段,沒有例外!”
“這確實,但如果憑這種進攻就能讓曹軍屈服,那麼他早就敗給呂布了。”劉平冷冷道。
袁紹笑了,蜚先生也發出乾癟的笑聲,似乎對他的無知很同情。
“王越你是知道的吧?”蜚先生突然毫無來由地問了一句。劉平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回答道:“是的,虎賁王越嘛,天下第一用劍高手。”
“王越前一陣在烏巢剿滅曹軍的時候,意外地遭遇了許褚的虎衛。結果他回來告訴我,發現了一件奇妙的事情——他的弟子,也是你那位小朋友魏文的隨從徐他,居然出現在虎衛的隊伍裡。”
一聽到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