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喜歡林商的,不喜歡幹嗎要娶她?人類在21世紀混了幾年之後,突然覺著再說“愛”什麼的特別俗,“我愛你”真說不出口。十七八歲還能掛在嘴邊,二十好幾就算了,三十不小四十已老突然蹦出一句“我愛你”,滿大街都以為你在裝嫩裝碧綠。所以說“喜歡”不說“愛”,顯得比較輕鬆隨意。人只有學會了輕鬆隨意,才能輕靈飄逸。
2007年林商年滿三十,女人到三張的時候,特想把自己嫁出去,林商便動了與戴川邦結婚起證的念頭。戴川邦倒是無所謂結不結,結也行,不結也成。結婚在當代來說,貌似已無足輕重,既然不結也能過,那又何必結呢?有時結了之後,反而不好過了。
戴川邦認識林商兩年,屬於再簡單不過的同居狀態。當代有文化資質的青中年,已視同居生活為尋常的兩性溝通模式,介乎玩伴與配偶之間,一種微妙的第三者性質,不是插足的那種第三者,而是兩性關係中的第三種含義,既不同於婚姻配偶,也不同於肉體交易,而是性同居,或者叫準伴侶。
這樣挺好的,不累,不復雜,沒有一紙婚姻的束縛,哪說哪了,聚散自如。但是林商繃不住了,想結。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三十如狼的時候,磨嘰著結婚;四十如虎的時候,容易遭遺棄。
戴川邦這個人,事業上挺較真兒,生活上沒原則,所以就從了,跟林商起了證,辦了婚宴。何況,他覺著林商這女人不錯,有女人味,屬於半知性小資半江湖女俠的那種,跟她混成一對夫妻,也許是天意。
但是,讓林商備感錯愕的是,婚禮的伴娘莊鴻雁,竟然是戴川邦的前女友,在婚禮上倆人眉來眼去,真鬧心!林商跟莊鴻雁也算是閨密,婚後才知道莊鴻雁是戴川邦的前任紅顏,早知如此不讓她當伴娘了,當時莊鴻雁主動請纓非要當伴娘,一看就沒憋好屁。婚後,林商心裡膈應得慌,覺著與戴川邦這檔子婚姻從一開始就穿了幫,她甚至懷疑戴川邦跟莊鴻雁至今還有一腿。
13.
1982年,新街口中學開了一堆夜校補習班,那時候我雖然是一個事業單位質量檢驗科的工人,但特別勤奮好學,也搭著我年輕時經常檢驗產品的質量,後來靈魂就特別有質量。當時我報了夜校日語班,學會的第一句日語就是“她大姨媽”—我回來了(ただいま)!老師批評我:怎麼就這句說得好,別的都說不好?我說:就這句有感覺,朗朗上口。
後來,我嫌日語班妞兒少,就轉到書法班。老師問我:你寫什麼體?我說:楷體。老師又問:楷體打算學誰?我說:歐體,學歐陽海。旁邊一女生笑了:就你還學歐陽海攔驚馬呀?驚馬遇著你更驚了,那叫歐陽詢好嗎?我說:那你學什麼體?女生說:當然是顏體顏真卿了。老師,您看我的字兒顏味足嗎?我搶答:夠足,鹽放多了,著了。再後來,我嫌書法班的妞兒假清高,不愛跟工人階級打成一片,又轉到裁剪班聽課。班上基本都是大姑娘小姨子,舞著大剪子,人。她們經常說:淨樣,指服裝的實際尺寸,不包括縫份、貼邊、縮率;毛樣,指服裝的裁剪尺寸,包括縫份、貼邊、縮率。然後對我們為數不多的男生說:小樣,邊兒待著去!別影響姑奶奶使剪子,萬一鉸錯地兒把你們那重要的東西給鉸了呢。
更後來,我嫌裁剪班的妞兒忒彪悍、太猖狂,又轉到古典文學班。這下我樂了,滿教室都是女文青,我頓時如魚得水立方。那年代沒有水立方,那就如魚得水蛇腰、如魚得水蜜桃、如魚得水曲柳。我經常帶著她們集體吟詩—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色狼!
北京的金山上 Chaper 2(2)
14。
火麒麟的下午茶很寂靜,如果服務員不走動,針掉地上的聲音都跟雷鳴一樣。範世綱喜歡旁若無人,因為他自己就是人,不需要再有別人,他已經旁若無人到不是人的地步了。有別人也行,儘量安靜,這是夏日的午後,正是人生慵懶時分,別弄出響動,打擾寂寞。
範世綱禁止餐廳放音樂,他霸道強調—我的心跳就是音樂,所以不用放音樂,別的客人若想聽音樂,就來我胸口上聽。由於範世綱是火麒麟的長期客戶,餐廳只好從了他。
在靜得像死去一樣的背景中,張北少女賈靚款款落座範世綱的對面,輕輕叫了一句:範總。範世綱於寂靜中回過神:來了,請坐。賈靚:不好意思,我已經坐下了。範世綱:那就站起來,再坐一次,我要你C宕(sit down)。
範世綱低沉的嗓音中似有韻律,賈靚貌似踩在了旋律上,起身又重新坐下,備感恐慌。範世綱:別緊張,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