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讓女神醫提供不傷身的緩和藥材,墮下這胎,然後嫁禍給周、齊二妃……我甚至能想象皇后的說辭——無非是,反正是個女胎也沒什麼可惜,本宮今後會盡力扶植你,除掉周、齊二人,即保證了你的安全,又可以奪過寵愛……梅嬪本來對‘聚香園事件’就心有餘悸,再加上齊妃深得您的寵愛,所以,她決定和皇后合作,兵行險著。”
“讓我想通這些關鍵的,就是這枚玉玲瓏。我到廚下去拿取食盒時,在雜糅的菜香中,隱約聞到一股藥味,實在不能肯定,我就在灶下尋找藥渣,結果,卻意外找到了這個——”
元祈手中捏著玉玲瓏,目光深邃森冷,已是憤怒到極點。
“上次赴宴,梅嬪就知道我能分辨出各種藥香,所以不敢把藥碗端進自己的寢宮,只能到廚下偷偷的一氣喝完,她匆忙燒盡了藥渣,卻不慎把隨身的玉玲瓏落在灶灰裡。”
晨露冷靜而縝密的分析完,元祈已是怒不可遏,他猛的揮袖,掃下桌上一隻景泰藍筆架,冷喝道:“賤人可惡,竟敢戕害我的骨血!”
他氣得微微顫抖:“朕對梅嬪素來不薄,很是愛重她的嬌憨純真,不料一眨眼的工夫,她竟成了這樣的蛇蠍,連親生骨肉也下得了手!”
他說到最後,已是微微傷感,這天下最顯赫的九五至尊,年僅二十的青年,生來冷情無慾,難得對一個女子心生憐愛,卻不料最後如此結局。
晨露卻出言反駁:“陛下這話錯了,此事也不能全怪梅嬪……要知道,真相這東西,就象鄉間的洋蔥,剝下一層,還有另一層隱藏在下!”
元祈聽她意有所指,警覺到另有蹊蹺,他冷靜下來,以目示意晨露說下去。
“您只須想想,為什麼梅嬪剛讓神醫混進宮,皇后就能及時趕到?還有……我亦對醫術略知一二,一個月的胎兒還沒基本成形,僅憑一根線就能診出男女,真真是天方夜譚!”
話說到這裡,皇帝如醍醐灌頂,猛醒過來,他不由悚然生驚:“難道……這一胎並非是女,而是……”
“我剛才已經說了,沒有人能在一個月時判定男女,那女神醫一定得了關照,到時候只需說是女胎,所以,胎兒的性別,只怕永遠是個謎。”
她看著元祈痛恨憤怒得睚眥欲裂,輕輕的,加上了最後一根稻草:“皇后娘娘定是想不出這等毒計,她上次的計劃,何其淺陋!怕是有人在背後策劃。”
元祈想也不想,冷笑道:“皇后的腦子是沒有這麼靈巧,有母后這等女中諸葛,還是有什麼事不能辦成?”
他面容森寒,笑得卻越是歡暢:“林家……前朝就依仗著裙帶關係往上攀爬,本朝就更是猖狂……母后儼臨朝多年,專橫跋扈,儼然成了宮中至尊。她兩個長兄,一個庸碌無為,另一個更是狼子野心,貪婪兇恣,有什麼資格稱公封王?!大家慢慢走著瞧……朕青春正是鼎盛,還愁除不了這些虎狼蛇鼠!”
晨露低下頭去,掩下唇邊的無聲微笑……終於到了這個地步!
她靜靜欣賞著皇帝切齒痛恨的樣子,滿意的知曉,她播下的仇恨種子,終於發芽。它會繼續滋長,壯大,終有一天,它會讓這一對母子,殺個你死我活。
元祈站在窗前,深深的呼吸著,稍稍冷靜後,他有些憂鬱的開口:“真是可笑……朕身為天子,富有四海,說到親近家人,竟是一個也無。母后這樣跋扈擅權,想把朕做個傀儡,皇后……我見到她那偽善柔弱的樣子就噁心,妃子呢,不管怎樣的好女孩,進了這染缸一樣的宮中,都會變得猙獰如同鬼魅,誰也不能倖免……至於我親愛的弟弟們,哼哼,怕是巴不得我哪天死於非命,好繼承這寶座……”
“朕真的很難受,很寂寞……果然,身為帝王,就是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你能明白我的苦嗎?晨露……”
他的為難,憤怒,寂寥,和內心最深處的軟弱,都在在和一瞬間爆發,他近乎失控的問著晨露,卻在回身時,被那清冷雙眸,生生澆熄了滿心洶湧。
那雙眼,清冽如同歲月輪迴,一看之下,卻好似攝人心魂。
卻只有她,一如初見,不曾沾染了世間汙穢。
“每次看到你,都象十二月冰雪,讓朕涼到骨髓……”元祈苦笑著說出感受,心下卻不期然冒出一句——
任是無情也動人。
他輕輕問道:“朕這會子心裡悶得謊,你會撫琴嗎?”
晨露沒有回答,他頓時醒悟,失笑道“朕忘了,你是出身江湖……也罷,你且在一旁,聽朕一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