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釗把《新青年》編輯高一涵及幾位學生找到家中,商議對策,如此如此……北京西站,陳獨秀剛剛走下火車,一位學生便迎了上去:“陳先生!”那位學生遞上李大釗的親筆信,陳獨秀才知道警察正在家門口“恭候”。陳獨秀只得隨著那位學生,前往友人、北京大學教授王星拱家。剛一走進去,李大釗和高一涵已在裡面等他了。“仲甫,你要趕緊離開北京,避一避風頭。”李大釗說道,“你如果再落到警察手裡,就很難出來了。”“那就到上海去吧。”陳獨秀說,“汪孟鄒在上海,我到他那裡住一陣子。”“你先歇息一下。”李大釗說,“我想辦法護送你出京。”翌日,一輛騾車來到了王家門口,那位“賬房先生”已經跨在車把上。陳獨秀向王星拱家的廚師借了那件油光發亮的背心,又借了頂氈帽,躲進那騾車。
騾車雖慢,但走的是小道,能躲過警察的眼睛。“嘚”,“嘚”,蹄聲清脆。小小騾車,載著“兩大星辰”——“北李南陳”,載著《新青年》的兩員主帥。在僻靜的野外,“賬房先生”轉進車內,跟戴氈帽的那一位壓低了聲音,細細地商討著。
騾車向南到達廊坊,再朝東折向天津,一路上慢吞吞地走了好幾天。“北李”和“南陳”從未有過這麼多的時間,可以如此專心致志地交談。“是該建立中國共產黨了!建立中國的布林什維克!”就在這輛不斷搖晃著的騾車上,“北李”、“南陳”商議著這件嚴肅而重大的事情——“計劃組織中國共產黨”高一涵:《李守常先生傳略》,漢口《國民日報》,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四日、二十五日。“我著手在北京作建黨的準備,你在上海作建黨的準備。”李大釗對陳獨秀說的這句話,後來被歷史學家們稱為“北李南陳,相約建黨”。
輕聲細語,他倆探討著中國共產黨的性質、任務,研究著黨綱應該怎麼寫,包括些什麼內容。如此一路共商,時光飛快流逝,天津城近在眼前了。“賬房先生”重新坐回了車把,車裡的那位又把氈帽壓得低低的。進入天津城,他倆沒有朝火車站走去——因為那些警察很可能會在火車站“恭候”。“仲甫,脫掉你的油膩的背心,擺出你教授的派頭來。我送你上外國輪船!”李大釗想出好主意。陳獨秀脫下背心,託李大釗“物歸原主”。在碼頭,陳獨秀緊緊地握著李大釗的手,說道:“後會有期!”陳獨秀踏上了掛著“洋旗”的船,一口英語,儼然一位“高等華人”。當陳獨秀來到上海,已是陰曆除夕——二月十九日。上海街頭響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酒吧、飯館裡傳出划拳聲,舞廳、戲院飄出樂曲聲,石庫門房子裡傳出“嘩嘩”的麻將聲,陳獨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在碼頭送別陳獨秀之後,李大釗的心中也放下一塊大石頭。
李大釗沒有馬上回北京。他不時回頭望望,看看有無“尾巴”。他朝“特別一區”走去。“特別一區”是天津的俄國舊租界。蘇俄十月革命之後,廢除了原先沙皇俄國在中國的租界。不過“特別一區”仍成為俄國人在天津聚居的所在。
李大釗和天津的少年中國學會會員章志等人秘密來到“特別一區”一幢小洋樓裡。在那兒,李大釗與俄共(布)友人進行了會談。那位俄共(布)友人是誰呢?後來章志所寫的回憶文章《關於馬列主義在天津傳播情況》中沒有提及姓名,也就不得而知。不過,極有可能是後來成為俄共(布)中央西伯利亞遠東人民處處長的伯特曼。一九五七年在伊爾庫茨克出版的米勒著《在革命的烈火中》一書,提及伯特曼曾在一九一九年夏天在天津會見過李大釗,並稱李大釗是“了不起的馬克思主義者”。當然,伯特曼所說的會見李大釗是“一九一九年夏天”。
倘若不是伯特曼,那麼究竟是誰,尚不得而知。不知怎麼會走漏了風聲——大約是“特別一區”那裡早已在密探監視範圍之中,李大釗的來訪引起了注意。第二天,天津《益世報》就捅出了訊息:黨人開會,圖謀不軌!李大釗見報,馬上通知那天同去會晤的天津友人預防不測。他於當天匆匆趕回了北京。
陳、李天津之行,把組織成立中國共產黨提到了議事日程上……
第三部分:醞釀鮮為人知的“俄國共產黨華員局”1
新生的蘇俄關注著東方,列寧關注著東方。在派出馬林作為共產國際的正式代表前往中國之前,俄共(布)早已秘密地試圖與中國的革命者建立聯絡。種種絕密的內幕,隨著歲月的流逝而終於解密。十月革命爆發之後,俄羅斯蘇維埃政權處於國內混亂、國際圍剿之中,中國北洋軍閥政府封鎖了中俄邊界,使中俄交通阻斷。
列寧在萬般困難之中,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