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彥貞攀談了起來。
說起來,此前在“論試”的比試中,她只拿了第三名,輸予了薛六娘與秦彥貞,她這心裡還有點不服氣。只方才見薛六娘三言兩語就降伏了那個渾身是刺兒的女監,她這心氣才算平了些,如今又見秦彥貞學識頗廣,心下倒也起了結交之意。
有了她們三人說話,這接下來的一路便顯得熱鬧了些,只是,那遊廊卻是極長,走了一截,又是一截,竟像是沒有盡頭一般。
大約又走了半炷香的樣子,秦彥婉便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往四下裡看了看,說道:“這條路……像是有些不對。”
眾女聞言,俱也停步四望,秦彥棠此時也抬頭往周遭看了一會,恬麗的臉上便露出了一個贊同的表情:“確實,這個方向錯了。”
薛六娘與江十一皆不明就裡,兩個人四下打量著,卻也沒看出什麼不對來。
此時,秦彥婉便提聲問向了卞女監:“借問一聲兒,這條路到底是通往哪裡的?我記得牽風園的花園應當並不在這個方位。”
第848章 陳惠姑
卞女監回過頭來,恭恭敬敬地道:“我們並不是要去牽風園的花園,而是要前往玉露殿的花園。那玉露殿旁邊有一座很精緻的小花園,裡頭花木極多,容華夫人的意思是叫女郎們去那裡摘花兒。”
“玉露殿?那不到皇城裡頭去了麼?”江十一訝然地道,一雙明眸長得老大:“怎麼摘個花兒還要入皇城?這又是什麼道理?”
薛六娘此時亦是面帶疑色,問道:“十一娘這話說得是,不就是摘花兒麼,何必往皇城裡跑?我們又沒有宮牌,進去了豈不是逾制?”說著她便往四下裡瞧了瞧,面色越發狐疑:“還有,既說是去皇城,怎麼我沒見著守門的兵衛?皇城門又在何處?”
卞女監便恭聲道:“回女郎的話,從這條曲廊走出去,便有一道角門,正連著外皇城的城牆,從那裡出入皇城很是方便。而那個角門離著玉露殿也並不奶遠,容華夫人早先也交代過了,角門上的人不會攔著的。”
她說到這裡便指了指那六名健婦,解釋地道:“至於宮牌,她們幾個還有我都帶著宮牌,有了這宮牌便可將女郎們帶進皇城,裡頭不會有人查問的,女郎們放心便是。”
這解釋可謂合情合理,薛六娘與江十一對視了一眼,一旁的秦氏三姊妹則都沒說話。
她們是從青州來的,對於這禁宮的規矩並不通曉,薛、江二人顯然比她們更懂一些。
江十一此時便咬著嘴唇沉吟,薛六娘往左右看了看,笑著問道:“容華夫人特意從廣明宮借來這些人手,就是為了替我們帶著宮牌的麼?”
那些宮人仍舊一言不發,宛如死物,卞女監便陪笑道:“女郎恕罪,容華夫人這也是怕在宮裡出什麼事兒,所以才借來了這些廣明宮的人手,也好護著女郎們的安危。”
“我要回去。”江十一突然說道,面上的神情很是倨傲,“我江氏之女,無召絕不會擅入皇城。此等無禮行徑,我江氏女也斷不會……”
“您這話就說錯了。”她語聲未落,旁邊便傳來了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眾女聞言,俱是一驚,齊齊凝神看去,卻見那六個木頭人似的宮人之中,有一個似乎是頭領模樣的中年宮人,正微微抬頭看著她們。
她的年紀約在四十左右,容貌尚算秀氣,只是顴骨微聳,嘴角兩側有著極深的紋路,因而面相便顯得有些刻薄。此外,她看人的視線也是平的,但卻並不像卞女監那樣得意溢於言表,而是一臉的公事公辦,態度雖不冷硬,卻比卞女監顯得有底氣得多。
“容華夫人請你們幫忙,這便是有召,有召而不應,這又是哪裡的規矩?”那中年宮人繼續說道,語聲毫無起伏:“我素知你們冠族家裡規矩大些,卻不知,這冠族的規矩,是不是也大過了宮裡的規矩?”
她語聲方落,江十一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這中年宮人的話,委實誅心。這已經不是在拿著容華夫人的勢來壓人了,這是在拿著皇族之勢,向士族逞威。
曲廊之中安靜了下來,遠處雷聲隱隱,與四周的雨聲交織著,越發襯出了這裡的壓抑。
那中年宮人說罷了這番話,便抬手撣了撣衣袖,淡然地道:“為免薛家女郎動問,我便自己說出來罷。我姓陳,叫陳惠姑,於廣明宮主院任著書令一職。我祖籍武原,本是庶民,早在三十年前我全家就都死絕了,也沒有郡望故里,望薛家女郎就不要再問了,因為問也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