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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說了五個字:“老爺,天塌了。”
城中大戶人家每日所耗菜蔬不計其數,天長日久的,根本不必派人出去採買,而是由相熟的菜販定時定量送來。菜蔬之類的,自然是清早現摘的才最新鮮,堂堂太尉大人,自然要吃這剛開城門運進來的頭一波!
因此他混在菜販中過來報信兒,當真一點也不扎眼。
儘管已經有所準備,可在聽到確切的訊息後,牧清寒還是覺得有那麼一瞬間,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
聖人,真的歿了?!
心底迅速蔓延開混雜著疼痛、苦澀、緊張,乃至一點點興奮的複雜情緒。
平心而論,聖人待他著實不薄,如今分明已經歸天,卻因兒孫不孝,連個體體面面的後事都辦不得……
盧昭和來人都一言不發,靜靜地等著他的安排。
牧清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暫時強行將這些情緒都壓到心底,然後迅速下達命令:“取我的手令,速往禁軍去,全員戒備!阿唐,我這就書信幾封,你立即著人送出去!”
真要說起來,大祿朝的軍事機構由皇帝、樞密院和三衙構成,可因重文輕武的緣故,聖人極力削弱樞密院的影響力,這些年樞密院形同虛設,平時基本只有皇帝本人和三衙發揮作用。原則上,三衙只有統兵權,無調兵權,可因有調兵權的樞密院式微,天長日久的,三衙也實際掌握了部分調兵權。再加上這幾年聖人聖體漸衰,皇太子不得軍心,軍隊在外接連打勝仗,三衙的實際權力空前膨脹。
後來,牧清寒又為眾將士出頭,不僅打碎了大祿朝幾十年不變的撫卹金額度,而且還追回了大量被剋扣的俸祿,軍營上下都十分感激,萬分擁戴,當真是一呼百應,許多本就對皇太子和二皇子陽奉陰違的高階將領也漸漸朝他靠攏。
本來麼,軍人就是保家衛國的,什麼勾心鬥角並非他們所願。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位不畏強權,真心實意為咱們兄弟們考慮的上官,誰不真心輸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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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杜瑕從早起就覺得心神不寧,一顆心砰砰亂跳。
這些日子一來,她雖沒事事追問牧清寒,可對方早已主動將必要的細節告知,叫她怎能不緊張?
天可憐見,一般人一輩子連見最高領導人的機會都沒有,她不光連著見了好幾年,如今還很有可能親身經歷一次逼宮!該說是太走運呢,還是太不走運?
出門前,牧清寒捏著她的手囑咐道:“不要怕,有我呢,遇事莫慌,躲在我身後即可。”
杜瑕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不怕,左右就是成與不成,成不成的,若沒個有分量的藉口,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如今的牧清寒已非吳下阿蒙,身為一國太尉,手握兵權,不管誰上了位都是拉攏為上,不然軍心不穩可不是說著玩的。
杜瑕之所以擔心,主要還是擔心盧昭的結局,以及一旦雙方真的發生衝突,少不得要有死傷,何苦來哉?
瘋了,都瘋了。
皇權果然可怕,為了它,父子相向,兄弟鬩牆,人不人鬼不鬼……
她更可憐那些被當做工具的將士們!
都是我族類,情同手足,若是對外打仗,為了抵抗外敵犧牲,自然沒的說。可就因為這內亂命喪亂刀之下,實在令人痛惜!
前段時間,牧清寒叫人在府中挖了地道和密室,這會兒杜河、王氏並毛毛就留在家中,萬一有個什麼變動,還有個退路。
夫妻二人並沒對杜河與王氏交底,而這些年老兩口也漸漸適應了開封城中說一半藏一般的模式,只見女兒女婿這樣嚴陣以待,先就明白了幾分。
出門之前,杜河還對牧清寒和女兒道:“你們只管去,家裡有我和你娘哩!”
他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說到這個份兒上殊為不易。
抱著毛毛的王氏又道:“放心,我同你爹年紀大了,什麼沒經歷過?逃難、旱災,光是打仗就經歷了好幾回哩,如今還不是好好地?這回你們只管放心去,趕明兒咱們還要一同吃年夜飯哩!”
說的杜瑕和牧清寒都笑了,點點頭,又行了禮,攜手去了。
這個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筵無好筵會無好會。
今兒打從早起天就陰沉沉的,這會兒西北風呼呼的刮,不多時,竟夾了些冰涼的雪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