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笑一聲,微微抖了抖衣袖,轉頭直直看向自家兄長眼底,笑道:“兄長什麼時候又在意過外人說什麼?”
牧清輝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只覺得彷彿自己的心思盡數被挖了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無處藏匿!
他艱難的張了張嘴,乾巴巴的問道:“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牧清寒步步緊逼,追問道:“那得看兄長願不願意先跟我交底了。”
牧清輝一張臉微微發紅,撓了撓頭,有些侷促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唉,我這,唉,如今反倒有些不好開口了。”
牧清輝果然在外頭有人了。
就是今年上半年,他去南邊盤賬,順便敲打幾個掌櫃的,並打算親眼瞧瞧那幾家舶來品鋪子的經營情況——畢竟如今有了一個爭氣的弟弟和親家,他的海上生意做得越發紅火,短短兩年,他的專賣舶來品鋪子也從原先的三家急劇擴充套件到如今的十二家,翻了幾番不止。鋪子多了,攤子大了,一時間沒有那麼多成熟可靠的夥計,牧清輝不免要親自過問,生怕下頭的人不盡心,或是捅了簍子。
生意做得大了,牧老闆的交際圈自然也就拓寬了,同全國各地許多豪商巨賈乃至不少地方官員皆有往來,各色宴席自然少不了。
那日他一個織造商人朋友的孫子過週歲,他不免也要前去恭賀。因為是孩子過週歲,那家也沒請什麼亂糟糟的戲班子,只叫了一個這兩年興起的女子樂團,裡頭琴瑟琵琶一應俱全,難得技藝十分不凡,一眾女子也都頗有姿色,十分賞心悅目。
結果也是孽緣,牧清輝例行打賞的時候,竟一眼看中了裡頭那個彈琵琶的女子!
那女子模樣自不必說,難得竟十分清新動人,又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嬌弱風姿,兩人只無意中對看了一眼,牧清輝就怦然心動。
後頭的事情不必細說,一切都是順水推舟:那織造商人朋友本就願意跟牧清輝打好關係,如今見他難得看中一個樂妓,自然巴不得成人之美,當即先偷著把人贖買了,然後直接連人帶賣身契,一傳送到牧清輝下榻的山莊裡去了……
牧清輝也不是什麼柳下惠,當即受用了,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竟不似以往那般隨手丟開,越發沉淪,最後竟將人養了起來!
牧清寒聽他說完,臉上黑的簡直比外頭下雪天還陰沉,一把將桌上茶具拍的叮噹亂響,當即顧不上許多,指著自家兄長道:“簡直胡鬧!”
他本就是個死心眼兒,覺得夫妻白首要的就是一心一意,似那等商場、官場打著應酬的幌子做些齷齪事已經叫他無法容忍,可如今自家兄長非但做戲,還入戲頗深,眼見著如今都拔不出來了!
他這一聲兒卻把牧清輝喊的不是滋味兒。
即便知道弟弟如今是五品大員,聖人掛在心上的紅人,可好歹牧清輝也做了這麼些年的哥哥,在外頭也是呼風喚雨,便是濟南知府見了也要笑呵呵、客客氣氣的稱呼一句“牧會長”,今兒大過年的卻被弟弟當頭吼了一嗓子,當真是過去三十多年都沒有過的經歷,登時便有些接受不來。
“什麼胡鬧,”牧清輝微微皺了眉頭,心底有些牴觸,嘴上不大在意道:“不過一個樂妓罷了,玩物而已,外頭的商人誰沒有三五個外室?我做的也夠好的了,決計不會叫她上到明面上,也不會叫你嫂子難做,能有什麼?”
牧清寒聽了這話,越發覺得刺耳。
不僅牧清輝覺得這個弟弟變了,便是牧清寒也覺得自家兄長有些與以前不同了。
“兄長糊塗,”他正色道:“你如今也是一方地界上的人物了,內外上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不知多少人等著你出醜呢,便是再如何謹言慎行也不為過的。那些樂妓之流來歷何其雜亂,難不成還能有什麼清白的好人?兄長不說遠著些個,竟還大咧咧收了,難不成就不覺得毛骨悚然?”
牧清輝讓他說的面上越發掛不住,只還是耐著性子道:“誰也不是生來就願意自甘下賤的,就如同咱們也想生在官宦家庭,而非這商賈之家一般,不然你還能少受些排擠、閒氣。我也不是那沒腦子的毛頭小子,之前已經打發人去查過了,確實是個清白丫頭,不過家裡孩子養不過來,這才把她八兩銀子賣與一個班主,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瓜葛。”
聽了這話,牧清寒略略鬆了口氣,只還是不大放心,又說:“這些暫且不論,兄長也這般年紀了,植兒也恁大的人了,你同嫂子安穩過日子不好麼?何苦又去外頭招惹!殊不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隔著天涯海角,也未必能瞞嫂嫂一輩子,若是來日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