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如此?幾位小師弟頗有才氣,且說得也有道理,總歸日後都要下場的,如今我與霍兄亦在,也可有個照應,我冷眼瞧著,他們也不是那種遇事便一蹶不振的。”
肖易生瞧了他一眼,搖頭,心道這個弟子什麼都好,為人也老實,又和順知禮,難得穩重,只可惜少了點靈性。
可偏偏那最有靈性的幾個……
他反剪著手行至窗前,長嘆一聲道:“我怕的卻是他們中了。”
洪清大吃一驚,越發茫然不解。
又聽肖易生繼續道:“你這幾個師弟,竟都是狂生!一個文狂,一個人狂,一個看著悶葫蘆似的老實,竟是頭犟驢!他們如今初生牛犢,鋒芒畢露,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需得有事情好好壓一壓,磨一磨才好,不然日後必要吃大虧。
他們是我教出來的,能不能中我豈會不知?若我允了,此番下場,他們不中反倒好,竟能長長記性;可若是中了,豈不越發得意,更加肆意張揚,無法收斂……”
洪清聽後默然不語,許久才試探著說:“先生思慮周全,弟子果然不能有一二分。只是先生,幾位師弟素性如此,您若一味強壓,他們必然也是口服心不服,長此以往,豈不成了心病?更怕與您離心。不若叫他們去,人需得打到自己身上方知道痛,不然即便您嘔心瀝血,他們也未必能體會;再者有您看顧著,他們也非一般蠢物,想也桶不了天大的簍子……”
肖易生微怔,腦海中也想起來曾經老師和何師兄說過的類似的話,一時間竟陷入沉思,僵住了。
洪清見狀不敢打攪,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文、牧清寒、石仲瀾……都是小小年紀,卻都狂躁的很,尤以後最甚,發作起來不知收斂,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著實叫人頭痛。
可就像唐芽和何師兄曾經有意無意說過的那樣:
“謹慎固然有謹慎的好處,可狂也有狂的妙處,前者容易得到重用,卻也反而易被捲入派系紛爭,泥足深陷,無法脫身。後者也許在仕途上差了那麼一些,但卻容易得到人的信任,等閒不會遭到聖人猜忌,只要心胸夠開闊,活的反而要比前者更加肆意精彩……”
肖易生一時思緒萬千,又往京城通了兩回信,等到進十月了才終於鬆口,允許三名小弟子下場試試。
杜文等人自然歡喜非常,肖易生卻在某日單獨留下他們,一一囑咐。
“縣試本該由我主持,只是今年你們幾個一發入場,我便要避諱,自然完事不管,只盯著考場,也不好說什麼,”肖易生掀開茶杯蓋,往水面上輕輕抹了幾下,又輕啜一口,道:“只你們幾個,也著實叫我頭疼。”
杜文三人聽了,都下意識緊張起來,以為下面會是不好的話。
卻聽肖易生又嘆一口氣,指著石仲瀾道:“你素來浮躁,這幾年我說過多少遭,竟都沒改了,如今冷眼瞧著,反倒變本加厲,我當真不放心叫你出去。”
石仲瀾不禁漲紅了臉,額頭上也滲出汗來,又顧忌到杜文和牧清寒這兩個對頭也在當場,越發羞憤難當,只是喊道:“老師誤會,我已是改好了,往後斷斷不會衝動。”
肖易生盯著他瞧了會兒,搖頭嘆息:“罷了,左右我說什麼也都聽不進去,倒不如放你出去見識一番,就是跌一跤,也有個切膚之痛,強過我說千倍百倍。”
石仲瀾一聽這個,更加羞惱,就覺得老師果然對自己有偏見,聽著語氣,竟是打量自己中不了怎得?
怎料他還沒開口,肖易生就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只道:“瞧我說什麼來著?只幾句話,你就受不了?難不成去了外頭,也想叫人一路追捧?”
說完,也不許石仲瀾再開口,又轉向杜文,道:“你呀你,叫我倒不知說什麼好了,看著是個老實學子,骨子裡竟是個狂生,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唉,豈不聞,過剛則易折?你若總是這麼年輕氣盛,日後少不得要吃大虧。”
旁邊石仲瀾聽了,心裡終究好受了點。
杜文卻有些不自在,明知老師是為了自己好,可若叫他一朝都改了,竟是做不到。
肖易生素知自己這個小弟子的脾性,自然沒指望他能瞬間轉變,不過是惜才,生怕他日後被此所傷,豈不叫他這個當老師的痛徹心扉?故而提點一番。
他又吐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也知道你現在沒見識過外面的花花世界,經歷一番殘酷,斷斷是聽不進去的,且記住我這句話吧,說話留三分,做事留餘地,更忌交淺言深。”
杜文心神俱震,忙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