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杜文就已經急匆匆打斷他,喝道:“誰在乎這些!商戶如何,不是商戶又如何?我妹子那般聰慧機敏,便是妹夫家窮些,又怕什麼!”
牧清寒不敢反駁,忙接道:“我自然知道你與妹妹都不是那等尋常俗人,慣不在乎這些的,可我的心意卻做不得假。好兄弟,如今你我也都十四了,我只先透個氣兒,也不說明,若能中舉,再正式上門提親;若是不能,也,也只當沒這回事,並不妨礙妹妹名聲!”
情急之下,他這番話說得著實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大失水準,可杜文也聽明白了。
合著這小子是先下手為強!
這幾年他來自家就跟回家似的,爹孃妹妹待他也如親人一般無二,情分本就別外頭來的厚幾分,如今他率先表露心思,便是他們家原先沒有這個意思,考慮起來必然也會往這邊傾斜……
杜文一時心緒翻滾,不知是惱還是如何,只瞪著他不說話。
牧清寒又急切表白道:“你也知我素日為人,若不是真心,斷不肯出口的!我也知這般行事,著實有些孟浪了,可,可這一去就不知幾個春秋,且妹妹一年大似一年,長得越發好了,又聰慧過人,我也實在是怕……”
怕什麼,他沒明說,可杜文也不是不清楚,氣惱之餘又隱隱有些得意。
是了,你小子自然是要怕的,我妹妹那樣好的女孩兒,便是師孃也讚不絕口的,自然多的是人惦記!
且不說他們兄弟兩個如何,王氏卻跟杜河商議開了。
杜河沉默許久,倒沒說誰不好,只是皺眉道:“瑕兒,太小了,我還想多留她幾年呢。”
自己的小棉襖,王氏自然更不捨得,可這卻不是能感情用事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道:“你也是糊塗了,這種終身大事,許多人家早在家中女孩兒十歲上下就相看開了,定娃娃親的難不成還少?瑕兒如今也不算最早。且嫁娶一事何等鄭重,光是三媒六聘,一走好幾年的也多的很。再有嫁妝等物,哪樣不得用心預備?便是如今訂下來,到十五六歲也未必齊備呢!”
一番話說的杜河著實心痛難忍,他悶頭灌了一杯茶,甕聲甕氣道:“難不成,你果然相中了那小子?”
原先他還張口閉口牧少爺,哪成想今日得知對方竟然是個小狼崽子,想搶走自己嬌嬌嫩嫩的女兒,也就生出來許多不待見,轉頭就成了“那小子”。
王氏知道他素日疼女兒比自己更甚,也不多說,只道:“我且問你,那牧少爺你果然看不上?”
杜河張了張嘴,垂了腦袋,不言語。
他雖捨不得女兒,可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
平心而論,牧清寒長得好,文武雙全,且這麼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難得家資巨厚,若真要結親,實在是杜家高攀了。
可,可他不捨得呀!
再說了,那小子平日裡看著倒是老實,誰承想竟打了這樣的主意!他們一家人竟也沒有看出來的,竟都由著他與瑕兒在一處!
可真是,可真是氣死了!
見杜河面上風雲變幻,王氏如何能猜不出他的心思?便緩緩道:“兩個孩子認識幾年了,又時常一同讀書識字,說笑玩樂,倒能算上半個青梅竹馬,也算知根知底。且難得他富甲一方竟還知道上進,為人也正派,沒有一般公子哥兒的毛病,若是舍了他,你當真能給瑕兒找個更好的?”
自家這個女兒性子也是有些怪的,不愛女紅、烹飪,又好舞文弄墨,怕是去一般人家都要受約束,可喜那牧少爺竟十分支援,又萬般牽就,只這一點,就殊為難得了。
杜河沉默半晌,突然又想起來一樁事,頓時底氣也足了:“旁的不說,牧家高門大戶,我聽說牧老爺只小妾就有十個八個,上樑不正下樑歪,萬一日後那小子也拉進去十個八個乃至更多,瑕兒如何自處?”
王氏氣笑了,反問道:“且不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便是窮苦人家,找小妾的難不成少了?不過是個人品行罷了,遠的不說,你且看知縣大老爺,他竟是隻有一位正妻呢!可再看咱們前門街上那家,分明拆了東牆補西牆,年前不還是納了一房小妾?”
說的杜河越發無言以對。
只是他一直都覺得女兒還小,壓根兒就沒想過這方面的事,今兒冷不丁得知有個臭小子竟覬覦多年,頓時接受不了,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揪起來,好似此生至寶要給人生生挖了去,著實疼痛難忍。
他猛地一抹臉,也不說了,低頭朝外走去,背影中無端透著蕭索。
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