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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部分

在這次休息中,押送隊對俘虜的態度比出發時更惡劣了。

俘虜們第一次得到的食品是馬肉。

從軍官到每一個士兵好像對每一個俘虜都抱有一種個人的仇恨,出人意外地改變了先前的友善態度。

在清點俘虜人數時,發現有一個俄國士兵在從莫斯科出發時,假裝肚子痛,在忙亂中逃跑了,於是這種仇恨越發增加了。皮埃爾看見一個法國人在毒打一個俄國士兵,就只因為他離開大路遠了一點,他又聽到那個上尉——他的朋友,因為一個俄國士兵逃走,而斥責那個下級軍官,並且威脅他,要把他送交軍事法庭。那個下級軍官藉口說,那個俄國士兵因患病不能行動,軍官說,上級有令,凡是停住不走的,統統槍斃。皮埃爾感到,行刑時使地心潮起伏的和在當俘虜期間不再覺察到的命運的力量,現在又支配了他的存在。他感到恐懼;但是他覺得,隨著命運力量對他壓力的增加,那不受命運約束的他靈魂中的生命力就越發增長和鞏固。

皮埃爾的晚餐是喝黑麥麵湯和吃馬肉,他邊吃邊和同伴們閒談。

不論是皮埃爾,還是他的任何一個同伴,都絕口不提他們在莫斯科所見到的任何事情,不提及法國人的粗暴態度,不提及向他們宣佈的槍斃他們的命令:為了反抗目前更加惡劣的處境,大家都表現出特別的興奮和愉快。

太陽早已落山,天空中有幾處閃爍著明亮的星星;一輪滿月剛剛升起,天際一片火紅,一個巨大的紅球在灰濛濛的暮靄中令人驚奇地搖晃著,漸漸明亮起來,黃昏已盡,然而,夜,還沒有來臨。皮埃爾站起來,離開新的同伴,穿過一堆堆火堆向路的另一邊走去,他聽說,那兒有被俘虜計程車兵。他想和他們談談。在路上一個法國哨兵攔住他,叫他回去。

皮埃爾返回去了。但是他沒有回到火堆邊,也沒有回到同伴們那裡,而是朝著一輛卸了套的馬車走去,那裡沒有一個人。他盤起腿,低著頭,坐在車輪旁邊冰涼的土地上,他一動也不動地坐了很久很久,他冥思苦想。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誰也不來打擾他。突然之間,他放聲大笑,他那渾厚而和善的笑聲是那麼響亮,使周圍的人都驚奇地掉轉頭看這個古怪的,顯然是一個人發出的笑聲。

“哈,哈,哈!”皮埃爾大笑。接著他高聲自言自語道:“那個兵不讓我過去。抓住我,把我關起來。他們俘虜了我,我?——我的不朽的靈魂!”他放聲大笑,笑得流出了眼淚。

有一個人站起身,走近皮埃爾,看看這個古怪的大個子獨自一個人在笑什麼。皮埃爾不再笑了,站起身,走向一邊。

離那個好奇的人更遠一點,他向周圍看了一眼。

先前,這偌大一片宿營地,無數的火堆噼哩啪啦地燃燒著,人們高聲交談,一片喧鬧,現在靜了下來,旺盛的篝火漸漸熄滅了,顏色變得蒼白。一輪滿月懸掛在高高的明朗的天上。宿營地以外的森林和原野原先看不見,這時在遠方展現出來。再往遠處,越過森林和原野,明朗的、飄忽不定的、無窮無盡的天際把人引向遠方。皮埃爾仰望天空,遙看高天上漸漸遠去的閃爍的星斗。“這都是我的,都在我心中,這一切就是我!”皮埃爾想。“可是,他們捉住了這一切,關在一所用板子圍起來的棚子裡!”他笑了笑,就走到同伴處躺下睡了。

15

十月初,又有一位信使帶著拿破崙的信來見庫圖佐夫,建議和談,他謊稱是從莫斯科來的。而當時拿破崙已在離庫圖佐夫前面不遠處的舊卡盧日斯卡雅大路上。庫圖佐夫對這一封信作了和對洛里斯頓帶來的第一封信同樣的答覆:他說,不可能進行和談。

在此之後不久,在塔魯丁諾左側一帶活動的多洛霍夫的游擊隊送來一份報告,稱在福明斯克出現布魯西埃的一個師,這個師和其他部隊失去了聯絡,很容易被殲滅。士兵們和軍官們又要求行動了。參謀部的將軍們被在塔魯丁諾輕易獲勝所鼓舞,堅決要求庫圖佐夫採納多洛霍夫的建議。但庫圖佐夫則認為沒有必要發動任何進攻,於是採取了折衷辦法:做一件應該做的事,派一支不大的部隊到福明斯克去襲擊布魯西埃。

由於奇異的巧合,多赫圖羅夫接受了這一任務,後來表明這是一件最困難和最重要的任務。多赫圖羅夫——就是那個謙虛、矮小的多赫圖羅夫。沒有任何一個人向我們描述過,他曾制定過作戰計劃、在團隊前跑來跑去,給炮兵連發十字勳章,等等,大家都認為他優柔寡斷,沒有遠見,但是,也就是這個多赫圖羅夫,在整個俄法戰爭中——從奧斯特利茨到一九一三年的歷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