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子.可巧柳湘蓮也去了,還舞了一回劍,真是好看得緊.可惜你去不得,否則,你也要說好呢."
我瞅他一眼,道:"寶哥哥,待我問你幾句話?"寶玉笑道:"你且說來."
我慢慢問道:"你可知,這府上一年約多少進項,又多少支出.每個月大約得支出多少銀子才可勉強維持?"寶玉笑道:"這倒是個新聞,你也問起這個來了?莫不是你手上沒錢使了不成?我哪裡知道這個?你要問,只問鳳姐姐去.我是從不問這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下道:"果然如此,這才是不問經濟只關歲月的寶玉呢!"口中卻勉強笑道:"我哪裡又缺了錢使?我究竟也沒有使錢的地方兒.不過方才聽她們說府上銀錢上有些緊,不過白問問."寶玉湊上來笑道:"憑他們短他誰的,也不是短了我們的!"
我白他一眼,道:"你快去罷.舅舅走的時刻,安排了那些功課,你做了不曾,聽說,舅舅的差使也快辦完了,到時回來,捱打的也不知是誰呢?"
寶玉如同天上打下一個焦雷道:"罷罷罷,才高興了一會子,你又說這個!我就回去寫去吧,妹妹,你不知老爺給我留了多少?就是累死了也怕是不能的了."說著,一溜煙兒似的去了.
紫鵑不禁笑起來道:"我們這個寶二爺,真真的什麼也不怕,唯獨聽見老爺兩個字,腿都酥了呢!"我也笑道:"好歹還有這麼一個可以怕的人,要不還不知什麼樣呢."
回到瀟湘館,晚間秋風吹亂竹影,直透到房內來,想起白天和賈母的計議,又想起寶玉不理俗物,凡事不懂.又想到賈府將來的命運,一時間思緒紛至沓來,竟是一夜不得好睡.到了晨起時分,只覺身熱口苦,竟是感冒了!
好久沒有生病了,這些的感冒竟是來勢洶洶,高燒不止,又引起氣管不好,直咳得頭皮都痛起來.這個時代又沒有感冒特效藥,整日喝苦藥湯子.偏又趕上月事來潮,真個兒是黃鼠狼偏咬病鴨子,都湊到一處了.
賈母自然免不了忙著叫人請醫延藥,寶玉更是整日呆在這裡,園子裡各人也來探.鳳姐兒叫小紅來說:"姑娘想什麼吃,只管叫人做去.二奶奶早就告訴了園子裡管廚房的柳家的了."這日方才醒,正叫人紫鵑用了熱手巾子擦臉.寶釵進來了.道:"妹妹可好些了?"我忙讓坐,又喚雪雁沏了茶來.
寶釵穩穩坐下,道:"可是你這個咳嗽,這幾日看著總不見好,若不快些兒治,留了病根就麻煩了.平日看你就很是弱不禁風的,倒是這些年吃的藥竟沒有效驗的?"
我嘆道:"人常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也不是人力能違的.我這病只是吃著這些藥看著罷."
寶釵道:"昨兒我看你的藥方,人參肉桂太多了,雖說益氣補神,可是太熱了也不好.依我說,先以平肝健胃為要,只晨起拿上等的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熬出粥來,若吃久了,比藥還強呢.最是滋陰補氣的."
我心中暗歎:"果然不愧是寶釵!這樣的說話行事,真正是滴水不漏.人情做得周密嚴實,真正的花為肚腸詩為魂的林黛玉怎是她的對手?"我嘆道:"你素日待人,原是極好的.只是我多心,只是以為你藏奸!如今看來,往日竟是我錯了.實在誤到如今!細細兒算來,我母親去得早,又沒有兄弟姐妹,我長了十五歲,從未有像姐姐這樣的人來說這些個體己話.怨不得她們都說你好.我往日見她們贊你,心裡還不受用,平日裡說話,也常有得罪了姐姐的地方兒,你竟不介意,還是待我這樣.可知是我自誤了."
我接過紫鵑沏的茶,親自遞給寶釵.寶釵笑接了.我繼續道:"你方才說吃燕窩粥,雖然燕窩易得,但只是平日裡因為時常肯病,請大夫人參肉桂的已經鬧了個天翻地覆,這會子又興出新文來吃什麼燕窩粥,老太太,太太鳳姐姐這三個人便沒話說,那些底下的婆子丫頭們,未免要嫌我太多事了.你看這些人,平日裡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上,他們尚且虎視眈眈,背地裡風言風語的,何況是我呢?況我又不是這裡的正經主子.原是無依無靠投奔了來的,他們已經嫌我了,如今我還不知進退,何苦叫他們來咒我呢?"
寶釵道:"其實,我原是和你一樣的."
我道:"你如何比得我?你有母親,又有哥哥,這裡又有買賣土地,不沾他們一文錢的.要走就走了.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針一線一草一紙,皆由這府上供給.那起子小人豈有不多嫌的?"
寶釵笑道:"不這將來多費得一副嫁妝罷了,如今也愁不到哪裡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