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綽綽,像在夜空中飛針走線。維克開始在後院推著兒子盪鞦韆。
“高一點,爸爸,高一點。”
“要是再高,你就會從鞦韆上掉下來了,孩子。”
“使勁推我,爸爸,使勁推我!”
維克用力推了一把,鞦韆向夜空中高高蕩去。第一顆星星已經出來了,它看起來正在向鞦韆下面跑去。夜色中,泰德快樂地叫著,他的頭後仰著,頭髮飛揚著。
“太好了,爸爸!再用勁推我!”
維克又推起了他的兒子,泰德高高地飛向寧靜。炎熱的夜空。埃維伊阿姨就住在附近,泰德驚喜的叫聲,是她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然後她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她的心臟衰竭了。她坐在廚房裡,一隻手端著一杯咖啡,另一隻手夾著一支菸時,她心臟紙一般薄的一面牆突然(沒有一絲疼痛地)破裂了,她向後靠下去,視野中慢慢暗淡了。
她聽見什麼地方有個孩子在叫喊。曾有一刻,那喊聲是快樂的聲音,叵當她突然被身後的一種重重的,但並非不友好的力量帶動,逐漸倒下去的時候,她好像聽見那孩子的尖叫聲裡滿是恐懼,滿是痛苦。然後她走了。她的侄女亞比會在第二天發現她,咖啡像她一樣冷,香菸變成一段完整而精細的灰管,她的下半截假牙從滿是皺摺的嘴中伸出來,像一條長滿牙齒的槽。
泰德上床前,和維克坐在後門前的臺階上,維克手裡拿著杯啤酒,泰德拿著牛奶。
“爸爸?”
“什麼?”
“我真希望你下星期不要走。”
“我會回來的。”
“我知道,但是……”
泰德低下頭,努力不哭出來。維克的一隻手撫在他的脖子上。
“但是什麼,小夥子?”
“誰來說那些話,把惡魔擋在衣櫥外呢?媽媽不知道它們,只有你知道。”
淚水在眼睛裡直打轉,終於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就是這些原因嗎?”維克說。
“惡魔的話”(起先維克把它叫做為“惡魔問答錄”,但泰德理解“問答錄”這個名稱有點困難,這樣它就被縮短了)是晚春時寫出來的,那時泰德剛開始他的惡夢和驚夜。“衣櫥裡有東西”,他總說。有時晚上衣櫥的門會開,他看見那東西在裡面,它有一雙黃眼睛,想吃掉他。多娜曾想過,這可能是莫里斯·山達克的書《野物在哪裡》的副產品。維克曾對羅格(但不是對多娜)大聲說,他懷疑泰德是不是對小鎮的大凶殺聽得太多,以至於相信那個兇手——他已經成為小鎮裡的惡巫——一還活著,而且就在他的衣櫥裡。羅格說,他相信這是可能的,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什麼都是可能的。
多娜自己也在幾個星期後受了一點驚。
一天早上,她半笑半驚地告訴維克,泰德衣櫥裡的東西有時好像還會跑出來。“好了,是泰德做的。”維克這樣回答。“你不明白,”多娜說,“他再也不去那個地方了,維克……再也不去了,他不敢。”她還說,有時她覺得在泰德的那陣惡夢之後,衣櫥裡確實常會發出怪味,她也會嚇得睡不著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曾被關在那兒。
維克覺得有些不安,自己去衣櫥裡聞了聞。
在他的腦海中逐漸形成了一種看法,可能泰德會夢遊,走進衣櫥,對那裡撒尿,這樣形成一種惡性迴圈。但他聞到的卻只有衛生球的氣味c這間衣櫥的一面是打磨過的牆,另一面是空蕩蕩的木板條,它大約有八英尺深,像一輛普爾瑪小汽車那樣窄。後面不會有什麼惡魔,維克也可以肯定,那東西不會從什麼犄角旮旯裡鑽出來。
他檢查的惟一結果是頭上蹭了一頭蜘蛛網。
多娜建議,先透過唸叨什麼“好夢思”和泰德夜間的恐懼進行戰鬥,然後祈禱。泰德對第一個建議的回答是,衣櫥裡的東西偷走了他的好夢思;對第二個建議則回答說,既然上帝不相信惡魔,祈禱也沒用。她的脾氣有些沉不住,部分原因可能是她自己也被泰德衣櫥裡的東西嚇壞了。有一次她在衣櫥裡掛泰德的短褲時,門突然在她身後無聲地關上了,她經歷了可怕的四十秒,才笨手笨腳地摸到門口。那時她在那裡聞到某種東西——它火熱,充滿暴力,離她很近,還有一種亂草堆的味道。這讓她有點想起和斯蒂夫·坎普做愛後他的汗味。但最後她又草率地下了結論——既然沒有惡魔這種東西,泰德應該把所有的怪念頭從腦子裡清出去,抱著他的玩具熊睡覺去。
維克對農櫥看得更深,也記得更清晰——它的門在黑夜中會變成一張傻